南天门巍峨耸立，杨戬驾云而至，守门天将见他到来，纷纷躬身行礼：“见过真君。”
杨戬颔首回应，心中却无半点自得。前世他每次来天庭，要么是被迫，要么是交易，从未真正将这里视为归属。这一世虽然情况好转，但天庭于他，依然只是需要谨慎周旋的势力。
太白金星已在南天门内等候，见他来了，连忙迎上：“真君可算来了，玉帝和众仙已在凌霄殿等候多时。”
“有劳星君久候。”杨戬平静道，“不知此次召见，所为何事？”
太白金星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司法天神之位空缺已久，天庭近来事端频发，玉帝有意让真君接任此职。今日召见，便是商议此事。”
果然。
杨戬心中冷笑。前世他接任司法天神，是在经历了更多磨难，付出了与寸心分离的代价之后。这一世提前了许多，看来是他治水之功和巡查三界的表现，让玉帝看到了他的价值。
“司法天神责任重大，杨某资历尚浅，恐怕难以胜任。”杨戬淡淡道。
太白金星忙道：“真君过谦了。你治水有功，除妖有方，三界皆知。更何况你本就是玉帝外甥，由你担任司法天神，再合适不过。”
外甥？杨戬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当年母亲被镇压时，怎么没人记得他是玉帝外甥？
两人说话间已到凌霄殿外。殿内仙气缭绕，玉帝高坐龙椅，王母陪坐一旁。下方文武仙官分列两侧，有杨戬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臣杨戬，拜见玉帝、王母。”杨戬行礼，不卑不亢。
玉帝看着他，神色复杂。这个外甥，让他又爱又恨。爱其才能，恨其叛逆。但如今三界局势微妙，天庭需要一把锋利的刀，杨戬是最合适的人选。
“平身。”玉帝开口，“杨戬，朕召你前来，是为司法天神一事。此职空缺已久，天庭秩序多有疏漏。你巡查三界数月，功绩斐然，朕有意让你接任此职，你意如何？”
杨戬抬起头，直视玉帝：“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但司法天神掌管天条，执掌刑罚，关系重大。臣资历尚浅，恐难服众。”
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真君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杨戬侧目看去，说话的是武德星君，一个前世就与他不对付的天庭老臣。
“武德星君有何高见？”杨戬平静问。
武德星君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司法天神之位至关重要，非德高望重者不能胜任。杨戬虽有些功劳，但毕竟年轻气盛，又曾与天庭为敌，让他执掌天条，恐怕难以公正。”
这话说得诛心，但也在情理之中。前世杨戬接任司法天神时，反对声更多。
玉帝皱眉：“杨戬过往虽有不当，但已改过自新。治水之功，拯救三界苍生，这是大德。巡查三界，斩妖除魔，这是大功。德才兼备，为何不能胜任？”
王母也开口：“本宫也认为杨戬合适。他这些年的表现，三界有目共睹。而且...”她顿了顿，“他是瑶姬的儿子，也算是天家血脉，由他执掌天条，名正言顺。”
这话一出，众仙神色各异。有赞同的，有反对的，更多是观望。
杨戬心中清楚，王母这话看似支持，实则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天家血脉？当年母亲触犯天条时，怎么没人记得她是天家血脉？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多谢陛下、娘娘信任。只是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解惑。”
“讲。”
“司法天神执掌天条，若是天条本身有不妥之处，该如何？”杨戬问。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这个问题太尖锐了，谁也不敢轻易回答。
玉帝脸色微沉：“天条乃三界根本，岂有不妥？”
杨戬不闪不避：“陛下，天条确为三界根本。但臣巡查三界数月，见闻颇多。有些天条千年未改，已不合时宜；有些天条执行严苛，伤及无辜。若司法天神只能墨守成规，不能审时度势，那这职位与傀儡何异？”
“大胆！”武德星君呵斥，“杨戬，你竟敢质疑天条！”
“臣不敢质疑天条，只是提出疑问。”杨戬转向玉帝，“陛下若让臣担任司法天神，臣希望能有一定的变革之权。在不违背天条根本的前提下，可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处理。否则，臣宁愿不接此职。”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众仙哗然。
玉帝盯着杨戬，良久不语。他当然知道杨戬的意图——这小子是想借着司法天神之位，为他母亲瑶姬争取减刑甚至释放的机会。
但话说回来，杨戬提出的问题确实存在。天条千年未改，许多地方确实僵化。而天庭现在内忧外患，也需要一个有魄力的人来整顿。
“你要多大的变革之权？”玉帝终于开口。
杨戬道：“不敢奢求太多。只求在量刑时，能考虑前因后果；在执行时，能顾及人情天理。另外，对于一些明显不合时宜的旧规，希望能提请修订。”
武德星君又跳出来：“陛下不可！天条威严，岂能随意更改？杨戬这是要动摇三界根本！”
“星君此言差矣。”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却是太白金星，“天条虽为根本，但也需与时俱进。老臣以为，真君所言不无道理。只要在陛下和众仙监督之下，适度调整，对三界只有好处。”
太白金星是玉帝心腹，他开口支持，风向顿时变了。不少仙官开始附和。
玉帝沉吟片刻：“此事容后再议。杨戬，你可先以‘代司法天神’之职，试行三月。若做得好，再正式任命。在此期间，你有权酌情处理案件，但重大变动需报朕批准。如何？”
这是折中之策，既给了杨戬权力，又留了余地。
杨戬知道不能得寸进尺，便躬身道：“臣领旨。谢陛下信任。”
“好，退朝吧。”玉帝挥挥手。
众仙散去，杨戬正要离开，太白金星跟了上来：“真君留步。”
“星君还有何事？”
太白金星笑道：“真君今日在殿上所言，真是让老臣刮目相看。不过...真君可知道，司法天神这个位置，不好坐啊。”
“愿闻其详。”
“司法天神掌管天条，执掌刑罚，看似权力极大，实则处处掣肘。”太白金星低声道，“上有玉帝王母，下有文武仙官，左右还有各方势力。每判一案，都会得罪一方。真君要做好心理准备。”
杨戬点头：“多谢星君提醒。杨某既然接下此职，自然会尽力而为。”
“还有一事。”太白金星神色认真，“真君方才提到变革天条，老臣虽支持，但也要提醒真君——天条之中，最敏感的就是关于仙凡之恋的条款。当年瑶姬仙子...唉，总之，此事需万分谨慎。”
杨戬眼神一凝：“杨某明白。但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变革。仙凡之恋若两情相悦，不害三界，为何要被定为重罪？此事我自有分寸，不会鲁莽行事。”
太白金星看着他，忽然叹道：“真君，你真的很像你母亲。当年瑶姬仙子也是这样，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提到母亲，杨戬心中一痛，但面色不变：“星君，若无事，杨某先告辞了。”
“真君慢走。”
离开天庭，杨戬驾云回灌江口。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司法天神之事。
前世他接任此职，是为了救母亲，也为了在三界有一席之地。但最终却因此与寸心分开，付出了惨痛代价。
这一世，他要走一条不同的路。
既要掌握权力，又要保全家庭；既要变革天条，又要避免树敌太多。
难，但必须做到。
二、夫妻夜话
回到真君府，已是深夜。
寸心还未睡，在书房等他。见他回来，立刻迎上：“怎么样？天庭找你什么事？”
杨戬将司法天神之事说了一遍，末了道：“我暂时接下了‘代司法天神’之职，试用三月。”
寸心听完，神色复杂：“司法天神...我听说过这个职位，权力很大，但也很危险。杨戬，你真的想接吗？”
杨戬拉着她坐下，认真道：“寸心，这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前世...我是说，如果按照我原本的性格，可能会直接接下，觉得这是掌握权力、救母亲的好机会。但这一世，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寸心愣了愣，眼眶微红：“你...你真的愿意跟我商量这么大的事？”
“当然。”杨戬握住她的手，“我们是夫妻，未来的路要一起走。司法天神这个位置，接或不接，各有利弊。接了，我能掌握更大的权力，更好地保护你、婵儿，也能更接近救母亲的目标。但不接，我们可以过得更安稳，不必卷入天庭的是非。”
寸心沉默良久，轻声道：“杨戬，你知道吗？在西海的时候，我常常听父王说起天庭的事。他说，天庭就像深海，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汹涌。司法天神这个位置，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我不想你冒险...”
“但你也希望我能救出母亲，对吗？”杨戬道。
寸心点头：“瑶姬阿姨的事，我都听说了。她是个好母亲，不该受那样的苦。如果能救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是...我更怕失去你。”
杨戬心头一暖，将她拥入怀中：“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这一世，我有前世的经验，知道哪些坑要避开，哪些人要防备。而且...”他顿了顿，“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有婵儿，有梅山兄弟，有草头神。我们会一起面对。”
寸心靠在他肩上，良久才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接。”杨戬道，“但不是无条件地接。我要跟玉帝谈好条件——第一，在我担任司法天神期间，天庭不得以任何理由为难你、婵儿和西海龙族。第二，我有权改革天条中不合理的部分。第三，我母亲的事，要在适当的时候重新审议。”
“玉帝会答应吗？”
“会。”杨戬自信道，“天庭现在需要我。妖魔作乱，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玉帝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司法天神来稳定局面。而且...我有治水之功，巡查之绩，他找不到更好的人选。”
寸心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终于点头：“好，我支持你。但是杨戬，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用我们的婚姻来做交易。”寸心认真道，“前世...我是说，我听说过一些传闻，有些神仙为了权力，会牺牲家庭。我不要那样。如果你有一天觉得司法天神这个位置让你必须放弃我，那就放弃那个位置。可以吗？”
杨戬郑重道：“我答应你。这一生，你比任何职位都重要。”
两人相拥而坐，窗外月光如水。
“对了，”寸心忽然想起什么，“婵儿那边，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
“要。”杨戬道，“我明日去一趟华山，亲自跟她说。婵儿现在也是三圣母了，有些事需要让她知道。而且...我想让她帮忙做一件事。”
“什么事？”
“收集天条不公的案例。”杨戬眼中闪过精光，“婵儿在华山，接触的都是人间疾苦。她能看到天条执行中，哪些地方伤害了无辜百姓。这些案例，将来都是我改革天条的依据。”
寸心点头：“婵儿妹妹心善，一定会帮忙的。不过...你也要小心，别让她卷得太深。她还年轻，有些事不该让她承担。”
“我知道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