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光柱与众人合力的一击碰撞时，产生的不是巨响，而是绝对的寂静。
那是一种连声音概念都被抹除的寂静，仿佛天地在这一刻失去了“响”的法则。但视觉上，却是末日般的景象——碰撞点中心，空间如镜面般破碎，露出后面无尽的虚空乱流。冲击波以超越音速百倍的速度扩散，所过之处，建筑物不是倒塌，而是直接化为齑粉。
江城大学校区，在这一击余波中消失了三分之一。
烟尘遮天蔽日，废墟中，众人艰难站立。
秦无殇手中那柄黑白长剑寸寸断裂，他本人更是喷出一口黑白色的血液，气息瞬间从半步元婴跌回金丹初期，且伤势比之前更重——强行催动未稳固的阴阳之体，让他根基受损。
张清月手中的焚天镜光芒黯淡，镜面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镜灵的声音虚弱传来：“这一击...消耗了我三成本源...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用全力了。”
紫霄长老最惨，他本就重伤，此刻硬抗余波，紫色雷印彻底炸碎，整个人气息萎靡到极点，若非元婴修士生命力顽强，恐怕已经陨落。
唯一相对完好的，是苏清瑶和她怀中的林风——纯阳令和烈阳珠组成的双层防护，加上焚天镜光和阴阳剑气的抵消，让他们承受的冲击最小。但即便如此，苏清瑶也受了内伤，嘴角渗出血丝。
而对面，魔龙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九颗头颅中的三颗，在刚才的对轰中炸裂，龙血如瀑布洒落。剩下的六颗头颅也伤痕累累，龙鳞大片脱落，气息明显衰弱了许多。但它终究是上古魔龙残魂，本质极高，恢复速度远超众人。
“呵...呵呵...”魔龙剩余的头颅发出低沉笑声，“能伤到本座，你们...足以自傲了。但到此为止了。”
它六颗头颅同时吸气，天地间的魔气如潮水般涌入龙躯。那些炸裂的头颅竟然开始缓慢重生，伤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它在吸收江城数百万市民的负面情绪和生命力！”金乌分灵惊道，“整座城市已经化为它的血祭场...必须打断这个过程，否则它会越来越强！”
可怎么打断？
众人已是强弩之末。
就在这时，苏清瑶怀中的林风，睫毛颤动了一下。
“林风？”苏清瑶惊喜。
林风缓缓睁开眼睛，虽然依旧虚弱，但眼中已恢复了清明。他挣扎着站起，环顾四周惨状，又看向正在恢复的魔龙，脸色凝重到极点。
“不能再让它吸收下去了。”林风沉声道，“焚天镜灵前辈，您还能动用多少力量？”
“最多...一击。”镜灵声音疲惫，“且这一击之后，我将陷入至少三个月的沉睡。在此期间，焚天镜与凡铁无异。”
“一击...够了。”林风看向秦无殇，“秦兄，我需要你配合。”
秦无殇抹去嘴角血迹：“你说。”
“魔龙现在处于虚实之间，肉身由魔气凝聚，核心却是三千年前被封印的龙魂。”林风快速说道，“要彻底消灭它，需要同时攻击它的‘实躯’和‘虚魂’。实躯交给焚天镜，虚魂...需要一种能直接攻击神魂的手段。”
他看向苏清瑶：“清瑶，纯阳令借我。”
接过纯阳令，林风又看向张清月：“张道友，烈阳珠。”
两件至宝在手，林风盘膝坐下，将纯阳令和烈阳珠置于膝前。他双手结印，这一次的印诀复杂玄奥到极致，每一个手势都牵引着天地法则波动。
“你要做什么？”紫霄长老虚弱地问。
“以纯阳令为引，烈阳珠为源，我的涅盘道韵为桥...强行催动‘纯阳诛魔剑阵’。”林风声音平静，“此阵专攻神魂，对魔物有十倍杀伤。但需要至少三位金丹修士的血祭为引...”
“我来。”秦无殇毫不犹豫。
“我也来。”张清月上前一步。
“还有我。”周衍挣扎站起，尽管他伤势极重。
林风摇头：“不，你们都有更重要的任务。秦兄，你需要以阴阳之体，配合焚天镜攻击魔龙实躯；张道友，你需要操控焚天镜，确保一击必中；周兄，你要护住我们所有人，防止血魔道残余或其他势力干扰。”
“那血祭...”苏清瑶声音发颤。
“用魔修的命。”林风眼中闪过冷光，“血魔道残党不是躲在暗处吗？正好，拿他们祭阵。”
众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这是要借刀杀人，以魔修之血，铸诛魔之剑！
“可如何锁定他们？”紫霄长老皱眉，“魔修最擅隐匿...”
“我有办法。”林风从怀中取出一枚血色晶石——那是之前烈阳谷一战中，从血骨老魔残骸中捡到的“血魂晶”，内含血魔道修士的本源印记。他咬破指尖，以血在晶石上刻画符文。
“以血引血，以魔寻魔...血魂共鸣，万魔显形！”
晶石炸裂，化作数百道血色丝线射向江城各个方向。每一道丝线都精准锁定一个血魔道修士，无论他们躲在哪里，此刻都被强行标记，身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血色光芒。
“这是...血魂追踪术？！”紫霄长老震惊，“这是血魔道核心秘法，你怎么会...”
“烈阳谷那位血骨老魔的记忆碎片中，有这门术法的修炼方式。”林风淡淡道，“我涅盘时，神魂破碎重组，无意中吸收了一些碎片记忆。现在正好用上。”
他看向秦无殇和张清月：“开始吧。我会以纯阳诛魔剑阵锁定所有标记的魔修，强行抽取他们的精血神魂为祭。在这个过程中，魔龙的力量会被暂时分散——因为它与这些魔修有因果联系。那时，就是你们攻击的最佳时机。”
秦无殇和张清月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没有多余的话语，两人一左一右，冲向魔龙。
魔龙感应到威胁，六颗头颅同时转向他们，喷出六色吐息。但秦无殇这次没有硬接，而是以精妙的身法在吐息间隙穿梭，黑白长剑每一次挥斩，都在龙躯上留下深深的伤口。
张清月则全力催动焚天镜，镜面裂痕处渗出赤金墨色的光芒——那是镜灵燃烧本源强行修复的迹象。镜光锁定魔龙最中央、也是伤势最重的那颗头颅，那是龙魂所在的核心位置。
而林风这边，纯阳诛魔剑阵已开始运转。
纯阳令悬浮空中，洒下无数金色符文；烈阳珠则在符文中央旋转，喷薄出炽热的太阳真火。林风以涅盘道韵为桥梁，将两者力量融合，在虚空中凝聚出三百六十五柄纯阳剑气。
每一柄剑气，都锁定一个被标记的血魔道修士。
“阵起，剑落，诛魔！”
林风双手向下一按。
三百六十五道金色剑光划破长空，如流星雨洒向江城各处。那些被标记的魔修，无论躲在密室、地下、还是伪装成普通市民，此刻都无处可逃。
“不——！”
“血龙大人救我！”
“我愿献出一切，饶我...”
凄厉的惨叫在江城各个角落响起。剑光贯体，不仅灭杀肉身，更直接斩灭神魂。魔修们体内的精血和魂魄被强行抽取，化作三百六十五道血魂流光，飞回剑阵中央。
那景象既壮观又恐怖：漫天血魂如百川归海，汇聚到林风头顶，形成一个直径十丈的血色旋涡。旋涡中，无数扭曲的面孔在哀嚎、挣扎，却无法逃脱被炼化的命运。
魔龙果然受到牵连。
它与这些魔修有血契联系，魔修大量死亡产生的因果反噬，让它龙躯剧震，恢复速度骤降。更关键的是，那些魔修死亡时散发的恐惧、怨恨等负面情绪，虽然能被它吸收，但短时间内涌入太多，反而让它意识混乱。
“就是现在！”林风嘶声吼道。
秦无殇眼中精光爆闪，整个人化作一道黑白流光，直冲魔龙胸前——那里是龙心所在，也是实躯的能量核心。他手中长剑已彻底破碎，此刻是以身为剑，将全部阴阳之力凝聚在指尖。
“阴阳破虚·指！”
一指点出，空间坍塌。
魔龙胸前的龙鳞、肌肉、骨骼层层炸裂，露出里面那颗跳动着的、漆黑如墨的龙心。龙心表面布满血色符文，那是三千年前的封印残留，此刻在阴阳之力冲击下，符文开始崩解。
“焚天镜·九阳焚世！”张清月也拼尽最后力量。
焚天镜光芒暴涨到极限，镜中那只半赤金半墨色的金乌振翅飞出，化作一轮直径百丈的奇异太阳。这太阳一半燃烧着赤金色的至阳真火，一半流淌着墨色的至阴寒流，两者交融，产生了一种超越单纯火焰的毁灭之力。
太阳坠落，正中那颗暴露的龙心。
滋啦——！
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龙心在阴阳太阳的灼烧下剧烈收缩、碳化、最终...炸裂！
“吼嗷嗷嗷——！！！”
魔龙发出有史以来最凄厉的惨嚎，六颗头颅同时扬起，龙躯疯狂扭动。但它没有立即死去，反而在绝境中爆发出了更加恐怖的力量。
“你们...毁了本座的龙心...”魔龙的声音充满怨毒，“但你们忘了...本座的本质是龙魂！肉身毁了，龙魂依旧不灭！今日，本座就以魂体，吞噬你们所有人！”
炸裂的龙心中，一道漆黑如墨的龙魂冲天而起。
那龙魂只有十丈大小，却凝实如实体，散发着比之前肉身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魔龙气息。它不再受肉身束缚，速度暴增数倍，直接无视秦无殇和张清月的阻拦，直扑林风！
它的目标很明确：这个人类是核心，杀了他，一切都会结束。
“林风小心！”苏清瑶想挡在他身前。
但龙魂速度太快了，快到元婴修士都难以反应。它瞬息间已至林风面前，龙口张开，就要将他连同纯阳剑阵一起吞下。
千钧一发之际——
林风却笑了。
“等你很久了。”
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主动迎向龙魂。与此同时，头顶那三百六十五道魔修血魂凝聚的旋涡，突然逆转方向，不再炼化，而是...全部注入林风体内！
“你在干什么？！”镜灵惊骇道，“那么多魔修的血魂，你一个筑基都没有的身体，会被撑爆的！”
“不会。”林风声音平静，“因为...我不是要吸收它们。”
他双手结出一个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印诀——那不是修真界的任何法术，而是鸿蒙道宗记载于《鸿蒙道经》最深处的禁忌之术。
“鸿蒙秘术·万魂归墟·以魔制魔！”
注入体内的三百六十五道血魂，在林风体内转了一圈，竟全部转化为最纯粹的魂力，然后从他七窍喷涌而出！但这些魂力没有消散，而是在他身前凝聚，化作一尊...
龙形虚影。
没错，龙形。
而且外形、气息，竟与扑来的魔龙魂体，有九分相似！
“这是...幻术？”魔龙魂体一怔。
“不。”林风摇头，“这是‘镜像魂术’。以魔修血魂为材料，模拟你的龙魂结构，制造一个临时性的‘镜像龙魂’。这个镜像拥有你三成力量，且...与你同源。”
话音未落，镜像龙魂已扑向真正的魔龙魂体。
两尊龙魂碰撞、撕咬、纠缠在一起。因为它们同源，力量性质完全相同，所以任何攻击都会互相抵消。这就像一个人在与自己的影子战斗，永远分不出胜负。
但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秦兄，张道友，就是现在！”林风喝道，“攻击它们交战的核心点！镜像与本体同源，攻击会同时作用于两者，且威力叠加！”
秦无殇和张清月瞬间明白。
这是要将魔龙魂体“困”在自己的镜像里，然后一网打尽！
两人再无保留，燃烧最后本源。
秦无殇整个人化作一道黑白剑光，剑光中蕴含着他全部的阴阳之道、剑道感悟、乃至生命精华。这是真正的舍身一剑，一剑之后，无论成败，他都会修为尽废。
张清月则咬破舌尖，精血喷在焚天镜上。镜灵也感应到她的决绝，发出最后长鸣，镜面那道裂痕彻底炸开——它以自损本源为代价，将剩余力量全部释放。
一道浓缩到极致的赤金墨色光束，从镜中射出。
这道光束只有手指粗细，却让沿途空间都为之扭曲。它所过之处，没有声音，没有爆炸，只有绝对的...湮灭。
黑白剑光与湮灭光束，同时命中两尊纠缠的龙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然后，无声的湮灭开始了。
从碰撞点开始，空间如多米诺骨牌般层层坍塌。两尊龙魂在这种超越层次的攻击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同时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在虚空中。
魔龙，彻底陨落。
但代价也是惨重的。
秦无殇从空中坠落，气息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修为已从金丹跌落到炼气期，且根基全毁，今生恐怕再难修行。
张清月手中的焚天镜彻底黯淡，镜面布满裂纹，镜灵的气息消失无踪——它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没有数十年温养，绝不可能苏醒。
林风更惨，强行施展禁忌之术，又承受了三百六十五道血魂的冲击，此刻七窍流血，肉身表面浮现无数裂痕，如同破碎的瓷器。纯阳令和烈阳珠也光芒黯淡，显然消耗过度。
苏清瑶和紫霄长老急忙上前，为三人疗伤。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危机解除时——
异变再生。
魔龙魂体湮灭的地方，虚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伸出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巨手。那手只有三指，每一指都如山岳般庞大，散发着比魔龙恐怖十倍、百倍的气息。
巨手在空中停顿一瞬，似乎在感应什么。
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绝望的动作——
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轻轻一抓。
被抓走的，是魔龙湮灭后残留的一缕最精纯的“魔龙本源”，以及...林风体内因施展禁忌之术而泄露的一丝“鸿蒙气息”。
“鸿蒙...道统...”缝隙中，传出低沉如万古雷鸣的声音，“原来...在这里。”
巨手收回缝隙，消失不见。
虚空裂缝缓缓闭合，仿佛从未出现。
但所有人都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幻觉。
“那是...”紫霄长老声音干涩。
“魔界...至尊。”林风艰难吐出四个字，然后彻底昏迷过去。
天空开始下雨。
不是普通的雨，而是掺杂着魔龙残骸灰烬的黑色血雨。雨幕中，江城满目疮痍，幸存者的哭泣与惨叫此起彼伏。
这一战，他们赢了，但也输了。
赢的是眼前的魔龙之劫。
输的...可能是整个世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