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大通贸易公司”大楼,比白天更加静谧,也更多了几分森然。白日的喧嚣与人流褪去,只剩下走廊里惨白的灯光,将林默(此刻是“李志平”)的影子拉长,投在光洁如镜、却冰冷异常的水磨石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沉闷气味。
他的装备很简单:一支公司配发的强光手电,一个挂在腰间的、记录巡查点的写字板,以及藏在内袋深处的简化版能量检测仪和那枚求救纽扣。吴先生提供的微型相机被他巧妙地伪装成了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他的巡查路线仅限于地面以上三层,主要是检查各办公室门窗是否锁好,消防设施是否完好,以及几个地面库房有无异常。这是最外围,也是最安全的工作。
林默刻意放慢了脚步,显得认真而略带笨拙,符合“李志平”胆小谨慎的人设。但他的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眼角的余光扫过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耳朵捕捉着大楼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同时,他悄悄地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沉入体内,感受着贴身存放的“基石”碎片的状态——它很安静,没有异常的共鸣或悸动。
一切正常得有些过分。
他按照路线图,逐一检查着。大部分办公室都漆黑一片,门锁紧闭。在经过三楼尽头,靠近那部通往地下的专用货运电梯时,他刻意停留了片刻,假装整理写字板,实则用身体遮挡,快速取出了能量检测仪。
仪器只有巴掌大小,表面有几个简单的指示灯和一个微小的指针表盘。他将其对准电梯门的方向,拇指轻轻按下了启动开关。
表盘上的指针猛地跳动了一下,指向了一个远高于背景值的区间!虽然很快又回落下去,但那个短暂的峰值清晰可见!
这里有异常的能量残留!而且其波动特征,与他之前接触过的、属于 phoenix 或“镜宫”项目的能量特征,有某种微弱的相似性,却又更加……驳杂和隐晦。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果然!“仓库”地下,绝不简单!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检测仪,继续向前巡查,仿佛刚才只是系了下鞋带。但他的内心已然翻腾。这证实了吴先生关于“非传统安保措施”的猜测,也意味着地下很可能存在着与 phoenix 相关的设备或……活动痕迹。
完成地面三层的巡查后,按照规定,他需要返回到一楼的保安室进行汇报和记录。保安室里坐着两个穿着类似制服的男人,一个年纪稍大,靠在椅子上打盹,另一个年轻些的,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报纸。
看到林默进来,年轻保安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问道:“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没,没什么事。”林默模仿着“李志平”的语气,略带紧张地回答,“都,都检查过了,门窗都锁好了。”
“嗯。”年轻保安嗯了一声,没再理他,继续看报。
林默走到记录台前,拿起笔,开始填写巡查记录。他的字迹刻意写得有些歪斜,速度也不快,似乎在努力把字写工整。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在打盹的年长保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看似随意,实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落在了林默正在写字的手上。
“新来的?”年长保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林默连忙抬起头,露出一个拘谨的笑容:“是,是的,老师傅。我叫李志平,今天第一天试工。”
“嗯。”年长保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那身不算合体的西装和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晚上这地方没什么油水,也闷得慌,习惯就好。”
“是,是,能有份工作就很好了。”林默连忙点头。
年长保安没再说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又睡着了。
但林默能感觉到,那道看似浑浊的目光,刚才在他手上停留的那一瞬,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锐利。那不是一个普通保安该有的眼神。他在看什么?看自己握笔的姿势?还是……手上某些可能残留的、不属于“李志平”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加快了点速度,填好记录,恭敬地说了声“老师傅,我记录好了”,便退出了保安室。
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林默的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那个年长的保安,绝对不简单。是“裁缝”安排的眼线?还是本身就属于“影子”的一员?
这次试探性的夜巡,虽然没有接近核心区域,但已经获得了宝贵的信息:地下存在异常能量反应,并且这里的安保人员也透着古怪。
他回到位于大楼侧面、分配给夜间巡查员临时休息的小房间。房间狭小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他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仅仅是地面层的初步探查,就已经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和窥视。想要深入地下,拿到确凿证据,难度远超想象。
他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远处外滩模糊的灯火。这里就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而他这个意外的闯入者,必须在不惊动导演(“裁缝”)和可能存在的、更强大的观众(phoenix)的情况下,找到那隐藏在最深处的、决定性的剧本。
夜巡者的试探刚刚开始,真正的冒险,还在后头。他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更需要……一点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