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演练的哨声刚歇，林砚就把楚烈、达楞等核心骨干留进了军户所的临时议事房。桌上摊着北疆边境图，林砚用炭笔在军户所旁圈出一片空地：“这次演练，十二户军户十分钟集结、协同联防队守住三道防线，成效远超预期。但北疆边境线长三百余里，仅靠现有军户，一旦多线遇情根本顾不过来——扩编军户，势在必行。”
楚烈先皱起眉：“大人顾虑得是，可扩编不是简单加人。朝廷派来的军户不熟北疆地形，本地军户子弟虽够数，却缺实战经验；更要紧的是，扩编后住房、粮草、器械都得跟上，开春的青黄不接期，怕是压力不小。”他指着图上的黑石山区域，“那里是境外牧民常往来的通道，去年就有小股盗马贼出没，若军户能覆盖到那，边境就能少一半隐患。”
没等林砚开口，达楞拍着胸脯站起来：“军户扩编，咱乌苏部出青壮！上次修军户房、种共建田，孩子们都跟着学了巡逻暗号，不少青壮还跟着军户练过射箭，底子好得很！”巴依立刻附和：“库勒部也出二十人！咱的青壮熟悉河谷地形，能当向导，鞣皮护具还能自给自足，不给军户所添负担！”娜仁也插话：“妇女们可以扩大工坊，给新扩编的军户做冬衣和护具，守边学堂再扩两间教室，军户子弟和部落青壮的娃一起上学！”
林砚顺着众人的话，在图上画出扩编的“三层架构”：“第一层是‘核心军户’，由现有军户中经验丰富的老兵带队，共三十户，驻守军户所主阵地，负责日常巡逻和应急指挥；第二层是‘部落辅兵’，从乌苏、库勒、巴尔虎三族各选二十名青壮，由军户老兵带训三个月，平时协助耕种共建田，遇情快速集结，驻守黑石山、鹰嘴崖等次要据点；第三层是‘少年预备役’，从守边学堂选拔十五岁以上的少年，由小巴图和小鹰羽带队，跟着学习边境标记识别、简易陷阱设置，作为后备力量。”
扩编的关键在“训战结合”，楚烈牵头制定了“北疆特色训练法”。清晨的训练场上，军户老兵教部落青壮使用改良的沙棘木弓，讲解“雪地隐蔽技巧”——用白毡裹身、借沙棘丛遮挡，三十步内连猎犬都难发现；午后的河谷边，达楞带着众人练习“马队巡逻战术”，结合牧民赶羊的队形，形成“前后警戒、中间传信”的梯队；傍晚的议事房里，玛依拉教大家学双语通信，“危险”“集结”“安全”等常用词，既要会说汉话，也要懂三族方言，避免演练时因语言误事。
配套保障同步推进。军户所旁的空地很快建起了新营房，是砖木混合结构，比老营房更抗风，达楞带着青壮凿的花岗岩地基，能经住北疆十年风雪；联合工坊的铁匠炉日夜不熄，帖木尔带着学徒赶制了五十把短柄弯刀和三十张沙棘木弓，刀鞘和弓梢都刻着“军民同心”的字样；守边学堂真的扩了两间教室，娜仁绣的“三族守边”横幅挂在中间，军户子弟和部落孩子一起画边境地图，课堂上的笑声比以前更热闹。
最动人的是“家属互助制”的落地。娜仁组织军户家属和部落妇女成立“后勤队”，轮流给训练场送热奶茶和青稞饼，给新兵缝补衣物；古丽扎阿婆带着会接生的妇女，给军户和辅兵家属提供接生和护理服务；陈默把共建田扩大到两百亩，按“核心军户多占、部落辅兵少占”的原则分配，收获的青稞统一储存，军户和辅兵按贡献度领取，彻底解决了“守边与生计”的矛盾。
三个月后的“多据点联防演练”，彻底检验了扩编成效。模拟“盗马贼”从黑石山入侵，哨所升起预警旗后，核心军户十分钟内集结完毕，直奔黑石山主阵地；部落辅兵在达楞的带领下，迅速在河谷设下陷阱，用双语哨声和军户呼应；少年预备役在鹰嘴崖了望，用望远镜发现“盗马贼”的迂回小队，立刻用信号火通报。不到一个时辰，“盗马贼”就被三面夹击，悉数“擒获”。
演练结束后，新扩编的辅兵巴图捧着新领的弯刀，激动得红了脸：“以前守草场是为自家，现在穿军装守边，是为整个北疆！我爹说，这比当部落首领还体面！”老张看着儿子和部落孩子一起在学堂读书，手里摩挲着新营房的门栓——门栓上刻着他的军户编号和部落图腾，是帖木尔特意做的。楚烈拿着新的边境巡逻图，上面标着核心军户和辅兵的驻守点，密密麻麻的线条织成一张大网，覆盖了整个北疆边境。
林砚站在军户所的了望塔上，指尖摩挲着木栏杆上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历任军户刻下的巡逻日期，最新的一道是今早老张带队时添的，还带着松木的新香。夕阳正沉向额尔齐斯河谷，把天空染成熔金般的颜色，余晖洒在远处的巡逻队伍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走在最前的是老张，扛着帖木尔新铸的沙棘木弓，弓梢挂着妻子绣的护弓袋，上面露着半朵沙棘花；身旁的巴图腰间别着刻有“军民同心”的弯刀，马鞍旁挂着给守边学堂孩子带的沙棘果干；更远处的少年预备役队伍里，小巴图举着银哨，正和小鹰羽比试着谁的哨声更清亮，白毡裹身的身影在夕阳下像两朵初绽的雪绒花。这队人马穿着军装混着鞣皮护具，银哨声裹着马蹄声，在旷野里连成一道流动的、温热的防线。
他转身伏案，油灯刚被点亮，灯芯“噼啪”一声溅起火星，映亮了奏折的麻纸。笔尖落下时，不再是笼统的章程，而是浸着烟火气的字句：“北疆军户扩编，非增兵之数，乃聚民之心。老张门栓刻图腾，是军户与部落的根脉相连；巴图握刀守边，是辅兵从‘护家’到‘守疆’的蜕变；少年哨声清亮，是守边薪火的传承。更有家属后勤队送暖、共建田粮草自给，此防线非砖石所筑，实乃老张的弓、巴图的刀、娜仁的线、少年的哨，共凝之民心壁垒，可防未然，可固长久。”
晚风裹着多重暖意掠过了望塔，沙棘花的清冽里，混着镇西联合工坊的炉火味、军户营房飘来的奶茶香，还有守边学堂的读书声——那是孩子们在念玛依拉教的童谣：“沙棘尖，挂晨霜，鹰羽展，守边疆；军户勇，部落强，同心结，固北疆。”读书声与巡逻队的口令声“左防！右巡！”交织在一起，顺着河谷漫开。林砚望着灯影里奏折上的字迹，忽然看见窗纸上自己的影子与远处巡逻队伍的影子重叠，这一刻他彻底明了：北疆的安稳从不是一人之功，是千万双手共筑的墙，千万颗心同系的结，这结藏在刀鞘的图腾里、门栓的刻痕里、少年的哨声里，比任何堡垒都更长久，比任何防线都更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