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被撕裂。
白色的身影距离撞击点还有三米。
林凡那条伤腿猛地蹬地，剧痛顺着神经中枢炸开，反而刺激得大脑皮层更加兴奋。他侧身滑铲，身体几乎贴着满是泥浆的地面滑过。
呼——！
带着腥风的黑色巨躯从头顶碾过。
粗糙的鬃毛刮擦着林凡的脊背，像是无数把钢锉在拉锯。火辣辣的疼。
鬃毛野猪一头撞在后方的废墟断墙上。
轰隆。
半堵墙壁坍塌，碎石激射。
这种恐怖的破坏力让在场所有人类的喉结上下滚动。
没等烟尘散去，林凡已经翻身站起。
这就是机会。
“汪！汪汪！”（左边！咬后腿！）
林凡冲着呆立的黑豹发出一声爆吼。
黑豹浑身一激灵，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服从。它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化作一道黑色的利箭射向野猪左后侧。
咔嚓。
黑豹一口咬在野猪后腿关节处。
但这怪物的皮太厚了。黑豹感觉自己咬在了一块包着铁皮的老树根上，牙齿酸软，不仅没见血，反而差点崩断。
“吼——！”
野猪吃痛，虽然没受伤，但被蝼蚁挑衅的怒火让它更加狂暴。
它猛地后蹬。
嘭。
黑豹被一蹄子踹飞，滚出五六米远，呜咽着想爬起来，却吐出一口血沫。
力量差距太大。
这根本不是同一个维度的战斗。
野猪转身，獠牙横扫，那双浑黄的眼珠子里只有那个白色的身影。它能感觉到，这只瘸腿的小东西才是真正的威胁。
地面在震动。
它再次发起了冲锋。这次不再是直线，它学会了压低重心，獠牙贴地铲行，封锁了林凡所有闪避的下路。
“汪！”（灭霸！眼睛！）
林凡再次咆哮，同时自己不退反进。
原本还在犹豫的灭霸听到指令，那种好勇斗狠的混劲儿上来了。它借着废墟的高低差，从侧面的一辆报废轿车顶上一跃而下。
灭霸虽然没脑子，但够狠。
它没咬皮肉，直接张开大嘴啃向野猪的面门。
野猪不得不猛甩头颅，巨大的獠牙挑向空中的灭霸。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空档。
林凡动了。
他一直在等这个瞬间。野猪抬头攻击灭霸，原本紧缩保护在下颚的咽喉部位，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
那是全身唯一没有被钢针鬃毛覆盖的区域。
软肉。
林凡四肢发力，原本因为麻醉剂和伤痛而有些迟钝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出了透支生命的速度。
他没有丝毫保留。
所有人都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
林凡跃起的高度甚至超过了野猪的头顶，但他没有从上方攻击，而是在半空中极其违背物理常识地扭腰，借着下坠的势头，一口咬住了野猪暴露出来的咽喉。
噗嗤。
利齿刺破韧皮的闷响。
不同于黑豹的无功而返，林凡这数次进化后的咬合力，再加上精准到毫米的落点，直接贯穿了那层厚皮。
腥热的液体瞬间灌满口腔。
那是二级生物的血。
带着狂暴能量的血液顺着喉管滑入腹中，林凡感觉自己吞下了一团火。
“嗷——！！！”
鬃毛野猪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它疯了。
剧痛让它开始疯狂甩动身体，试图把脖子上这只该死的虫子甩下来。
几吨重的躯体在泥泞中翻滚、撞击。
砰！
林凡的背部狠狠撞在一辆运兵车的轮胎上，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但他没有松口。
死也不能松口。
这是他唯一的筹码，也是唯一的生路。
林凡死死咬住那块软肉，上下颚的肌肉绷紧到极限，不仅不松，反而借助野猪甩动的惯性，疯狂撕扯。
“给老子……断！”
林凡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眼神凶戾得吓人。
他在赌命。
赌这头畜生先流干血，还是自己先被撞散架。
咔吧。
一声脆响。
野猪的气管，碎了。
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后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轰然倒塌。
泥水飞溅。
野猪四蹄还在抽搐，嘴里喷涌着粉红色的血沫，那个硕大的猪头正好砸在魏天成那辆指挥车的保险杠前。
距离那挺重机枪，只有不到半米。
雨，还在下。
除了雨声，整个世界死一般寂静。
所有士兵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有的举着枪，有的张着嘴，探照灯惨白的光柱聚焦在那堆黑色的肉山上。
而在那渐渐停止抽搐的尸体之上。
一只浑身浴血的白狗正艰难地站起来。
林凡大口喘息着。
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滴落，染红了胸前原本就不再洁白的毛发。那是野猪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他感觉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左前爪更是疼得钻心。
但他没有趴下。
他踩在鬃毛野猪还在温热的头颅上，微微抬起下巴。
那双褐色的眸子平静地扫视过四周。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开始颤抖，然后慢慢垂落。
没有人下令。
这是一种本能的敬畏。
就在一分钟前，他们还在恐惧这头刀枪不入的怪物，甚至想要通过献祭这只狗来求生。
而现在，这只狗就在他们眼前，生生咬碎了那头怪物的喉咙。
这哪里是狗？
这就是披着狗皮的战神。
“这……怎么可能……”
厉沉躺在担架上，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那股刚升起的快意还没来得及品尝，就被更深的恐惧取代。
他看到那只白狗转过头，隔着重重雨幕和人群，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
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厉沉浑身一颤，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想喊，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
魏天成站在车顶，雨水顺着钢盔流进衣领，冰冷刺骨，但他却觉得浑身燥热。
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他太清楚二级变异生物的恐怖。
那是连重机枪都未必能破防的存在。
可现在，它倒下了。
被一条狗杀了。
魏天成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孤傲的身影。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变异犬。
那种战术配合，那种寻找弱点的精准度，那种在生死关头敢于以命搏命的决绝……就算是最精锐的特种兵也未必能做到。
“都愣着干什么！”
魏天成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副官，声音嘶哑却洪亮。
“医疗兵！给我救那只狗！它要是死了，老子毙了你们！”
哗啦。
防线上的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
这一次，不再有人把枪口对准林凡。
甚至有几个年轻的士兵，看着那道屹立在巨兽尸体上的身影，眼眶有些发红。
在末世的绝望黑夜里，哪怕是一只狗带来的希望，也足以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守护神。
这个词在不少士兵心中悄然生根。
林凡听到了魏天成的吼声。
他没有回应，只是感觉眼皮有些沉重。体内的能量虽然在补充，但那种灵魂与肉体双重透支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踉跄了一下。
“白锋！”
疯子哥扔下斧头，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一把扶住林凡摇摇欲坠的身体。
紧接着是黑豹，一瘸一拐地拖着伤腿凑近。灭霸也不装了，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地蹲在一边，眼神里全是心悦诚服。
林凡靠在疯子哥身上，目光穿过人群，扫视一圈鸦雀无声的人群。
林凡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魏天成。
他缓缓坐下。
即使浑身是血，即使身体在颤抖，他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
他在等。
等这个拥有最高指挥权的人类，给出一个态度。
也是在告诉所有人——
老子还没死。
想动我，先掂量掂量这头野猪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