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铁道!装甲列车!”崔大林的声音突然在无线电里炸响,带着电流的杂音。
萧锋踹开仓库后窗,只见远处隧道口冒出黑烟,黑黢黢的装甲列车正顺着铁轨驶来,车头的探照灯扫过山林,炮塔缓缓转向交火区域。
这是日军专门对付抗联的“讨伐列车”,车身焊着厚钢板,车顶架着两挺九二式重机枪,车厢里藏着一门105mm野炮,之前在老爷岭,八十八旅就吃过它的亏。
“撤!立刻撤!”萧锋朝身后喊,于昊天刚接好最后一根引信,抓起工具包就往外跑。
但已经晚了,装甲列车的机枪塔喷出火舌,子弹像暴雨般扫过仓库周围,八十八旅战士朴成哲刚跃出掩体,子弹就击穿了他的腰腹,上半身保持着冲锋姿势滑出三米远,红黏土被鲜血染得更深。
“操你祖宗!”崔大林怒吼着架起反坦克枪,枪管架在一棵白桦树树干上,瞄准机枪塔观察窗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击穿钢甲,观察窗里喷出鲜血。
他扯掉浸透汗水的单衣,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弹片在他胳膊上划开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毫不在意地换弹夹,朝鲜语粗口和枪声混在一起,在山谷里回荡。
萧锋趁机带着人冲向铁道岔口。于昊天跑得脸色苍白,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却仍精准地找到信号线,用钳子“咔嚓”剪断。
就在装甲列车司机意识到情况有些异常的瞬间,他惊恐地发现,想要紧急刹车已经太晚了!
列车的巨大惯性使得它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径直冲向那被人恶意扳动的道岔。
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撞击声,车头狠狠地撞在了道岔上。
车轮与铁轨之间的摩擦瞬间产生了剧烈的火花,仿佛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一般耀眼夺目,但这美丽的景象背后却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由于巨大的冲击力,整列火车失去了平衡,像被推倒的积木一样,侧翻进了旁边的沟渠里。
车厢内的日军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声尖叫,他们在车厢内东倒西歪,有的被狠狠地甩出车外,有的则被压在了沉重的钢板下面,痛苦地呻吟着。
更糟糕的是,一些不幸的士兵直接掉进了旁边的溪流里,冰冷的溪水瞬间淹没了他们,让他们在水中挣扎求生。整个场面混乱不堪,惨不忍睹。
崔大林扛着那支沉重的反坦克枪,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气喘吁吁地奔跑过来。
他的肩膀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脸上反而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他冲到萧锋面前,用力地拍了一下萧锋的肩膀,大声喊道:“哈哈,这狗娘养的列车,终于被我们给弄翻啦!”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上回荡,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对敌人的蔑视。
第一缕阳光爬上完达山主峰时,仓库方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爆破准时生效。
冲天的火柱将半个仓库区掀上天空,燃烧的航空汽油顺着地面流成火河,遇到弹药箱后再次爆炸,形成数十米高的火龙卷,把日军囤积三个月的军需品烧得噼啪作响。
铁皮桶在火里变形,子弹受热爆炸,弹头像雨点般飞向山林。
在二道沟这个地方,萧锋终于和崔大林碰面了。
当他看到崔大林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位朝鲜族汉子竟然正靠在树干上,悠然自得地喝着酒!
更让人惊讶的是,崔大林的左肩明显受了伤,一块肉被弹片削掉了,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然而,他似乎对这伤口毫不在意,只是用一条布条随意地包扎了一下。
尽管如此,崔大林还是热情地将手中的黑陶酒壶递给了萧锋,咧嘴笑道:“平手,一起喝!”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豪迈和不羁。
萧锋接过酒壶,猛灌了一口。完达山老烧锅的烈火烧得喉咙发疼,却让浑身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他把酒壶递还给崔大林,抬头看见报务员小金跑过来,手里攥着张电报纸,沾满煤灰的脸上眼睛发亮:
“截获日军密电!他们被迫推迟‘关特演’大演习,要从牡丹江调一个联队来补完达山的防线!”
“关特演”——当这三个字在萧锋脑海中浮现时,他的心头猛地一震。
这可是关东军计划在进行的一场规模极其庞大的特别大演习啊!
据传闻,这场演习将会调动数十万兵力,其规模之大、影响之广,无疑将成为当时军事界的一大盛事。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由于完达山的军需库突然被炸,这个原本备受瞩目的“关特演”竟然被迫推迟了。
这一突发事件无疑给整个计划带来了巨大的变数,也让所有人都对接下来的局势充满了疑虑和担忧。
他望向东南方,那里有周保中将军带领的八十八旅主力,这次突袭,算是帮主力减轻了压力。
林雪正在给伤员包扎,闻言抬头望向火柱升起的方向,晨风吹起她额前的红发,像一面小小的战旗。
她手里的绷带缠到伤员胳膊上,动作轻柔却有力,伤员疼得咧嘴,她却板着脸说:“忍忍,等回了营地,给你煮完达山的野蘑菇汤。”
萧锋走到朴成哲倒下的地方,蹲下身,将酒壶里的酒洒在红黏土上。酒液很快被土壤吸收,仿佛这片黑土地永远渴望着祭奠。
远处,被炸毁的铁轨扭曲着伸向地平线,阳光照在上面,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崔大林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咱们没白来。”
萧锋点点头,望向完达山主峰。山顶的雾气还没散,红黏土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远处的乌斯浑河依旧流淌,仿佛昨夜的血战从未发生。
八十八旅的战士们用鲜血和生命,在完达山写下了属于他们的故事——这故事,会像完达山的红黏土一样,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