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认错了吧。”陈弦的声音沙哑，“若是小先生在此，你们还能有活路？”
柳牧首嗤笑一声，“也对，若是小先生，岂会如你这般藏头露尾！”
陈弦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没有动手，也没有撤去大阵，只是低垂着眼帘。
“春秋笔法虽说上古时极为盛行的一种法门，但真正的春秋笔法只在儒教八派之中。”柳牧首似乎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小先生，语气变得平静许多。
儒教八派，战国时期儒家内部分化而形成的八个学派。八派的核心人物乃是孔圣人亲传，几乎囊括了‘七十二贤人和弟子三千’，自孔圣人逝世后，孔门彻底分成八派，成为当时儒家的八大支柱。
“儒教八派的传人。”柳牧首眼里掠过一丝艳羡，“这可是从古至今修行界数一数二的传承。”
柳牧首不再研究眼前的木简，而是抬起头盯着一动不动的陈弦。
“从刚刚我就在好奇，你从头到尾，所流露出的气息不过堪堪第一境，但玄罗在你面前连一丝一毫的招架之力都没有。”柳牧首用看废物的眼神扫了一眼玄罗，“直到刚刚，我好像明白了。”
柳牧首没有说完，但场中不乏见多识广者，自是明白柳牧首的话。
儒教的修行虽说用的是道家的境界体系，但其不修天地灵气，终其一生，养一口浩然正气。
所以儒教的弟子只修今世，不修命不修性，一身修为乃是由漫长的时间将文气转化而成，导致这一口浩然正气难以像道家真气一般循环往复，可以说得上是一次性消耗品。
当然并不是每个儒教修士斗法时都会动用浩然正气，多数是以自身境界勾连天地，因此儒教修士平日比普通修士弱上许多，但是只要动用浩然正气，越境而战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所以呢？”陈弦很淡然的出声问道，没有否认。
“布下这等大阵，你的浩然正气怕是所剩无几了吧。”柳牧首伸手狠狠拍在木简化成的大阵上。
随着青红色的光芒一闪，大阵，如柳牧首所料，碎了！
“可惜了。”柳牧首似笑非笑的走到玄罗旁边，人皮灯缓缓飞回到他的手上。
武者与道人迅速脱身而出，站在陈弦身后调息着。
血浪随着大阵散去重新聚集到玄罗的身边缓慢涌动，和身后的血海虚影交相辉映。
玄罗身上的压制消失，原本萎靡的神态重新振作起来，瞥了柳牧首一眼，虽然不满柳牧首的态度，但毕竟此人是神教的牧首，大敌当前，还是不易和这家伙翻脸。
木简飞回陈弦的手中化作古书，只是古书已黯淡无光。
“那古书便是你积攒浩然正气所化的吧。”柳牧首看着将散未散的古书，内心里安心了不少。
武者与道人看向陈弦，心里暗道糟糕，若是陈弦失去战力，仅凭他们，根本不可能是柳牧首和玄罗的对手。
“我不只是儒家弟子。”陈弦淡然的将古书散去，抬了抬眼皮。
十方印虽然只让他的境界恢复到第一境巅峰，但可别忘了，他只是跌境，并非散道重修，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柳牧首脸色一滞。
“磨磨唧唧的。”玄罗看见陈弦将古书散去，血浪化作长刀，朝着陈弦劈去。
柳牧首张了张嘴，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下去，单手结印，人皮灯灯焰大涨。
陈弦看着齐齐动手的两人，手指轻点眉心，十道流光飞出，四周的空间一凝，天地间的运转随着十枚印玺的出现稍显迟滞。
十枚印玺后发先至，和血色长刀相撞，厚重的力量将血色长刀打回血浪的形态。
柳牧首趁着这小小的交手瞬间，一个闪身出现在陈弦的身后，人皮灯的光焰朝着陈弦烧去。
陈弦指尖流转的不再是浩然正气，而是久违的精纯道元，抬手结印，转身拍出。
“雷局。”
手印上天雷缭绕，煌煌天威凝聚在手心。
柳牧首不敢硬接，光焰化盾，和天雷相撞。
自古天雷可阴邪，即使柳牧首手中的人皮灯乃是上古邪物，也只是堪堪抵挡，二者相消。
“火铃印，流火金铃。”陈弦印诀在变。
一个巴掌大的火铃出现在柳牧首的头上，随着火铃摇动，无尽的天火落下，煞是恐怖。
柳牧首手中的人皮灯鬼影流转，无数鬼手伸出，朝着陈弦抓去。
陈弦飘身而走，印诀微斜，天火朝着鬼手扑去。
“十世受苦，不得往生。”柳牧首将手中的人皮灯抛出，一阵嚎哭之声，天火散火铃碎。
陈弦紧紧盯着那盏飘在空中的人皮灯。
随着柳牧首的话音落下。
人皮灯中出现两道人影，一男一女。
男者枯瘦，被灯火撩烤着，发出凄厉的声音，一滴滴油在火焰的炙烤下从男子的脚尖滴落。
女者从灯罩上显现，披头散发看向男子，见此惨状，嚎哭之声不绝于耳，尖锐的声音将场中众人震得眼冒金星。
令人不解的是，离得最近的陈弦几乎在这声音之下失去意识。
看着失神的陈弦，柳牧首脸上没有喜色，而是满满的惊诧。
陈弦所受到的影响竟比周边那些普通修士还严重。
不远处，主殿左手边的大殿旁。
借着偏殿残破立柱的遮掩，妙焰带着亓朝生和闻人苍鬼鬼祟祟的探出脑袋。
“妙焰大师，我们这么近，没事吧。”亓朝生瞄向主殿门前激烈的争斗，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若是那个儒教修士真出问题了，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妙焰脸上满是忧色。
但他并没有说全，当柳牧首说出小先生时，他便有所怀疑。
岷王墓这么大的事，作为小先生的陈弦，真的能忍住不来吗？
“那什么人皮灯那么厉害吗？”闻人苍也将脑袋垫在亓朝生肩上，看向在空中略微摇晃了一下的陈弦，“居然令那儒教修士心神不稳。”
“这个柳牧首，我不知道又是哪个深山老林里的老家伙，身上那股腐朽的味道真是浓郁。”妙焰没有直接回答，“神教一共有九个牧首，虽说是灵种者建立的，但我师父还有师弟曾经和几位牧首都交过手，那九个牧首应该都是修行界不安分的老东西出任的，手段极多，且难以辨认，像这人皮灯乃上古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