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歌那一声“打扰听课了”,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浇熄了联军最后一丝气焰,也彻底点燃了石铁柱胸中压抑已久的战火。
他看着村外那些虽显慌乱、却依旧仗着人多势众不肯退去的联军修士,尤其是那个被弟子搀扶起来、脸色惨白却依旧满眼怨毒的火云长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先生讲授的“勇气”还在他心中激荡,守护村庄的责任感如同炽热的岩浆在他血脉中奔流。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转身,面向杨明轩,抱拳躬身,声音如同沉雷撞响在山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先生!让俺去会会他们!光靠结界挡着,他们还以为咱怕了!得让他们知道,咱栖霞村,不是光会挨打,更有敢站出来拼杀的硬骨头!让他们晓得,咱不是好欺负的!”
这一声请战,憋足了气力,震得近前几人耳膜嗡嗡作响。所有村民和学子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杨明轩和石铁柱身上。
杨明轩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亲手启蒙、从一个憨厚放牛娃成长至今,身躯已如铁塔般坚实、眉宇间初具山岳般沉稳气度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他瞥了一眼村外虽遭重创却仍未散去,反而在寒溪长老与苦智大师的低声呵斥下重新勉强集结、虎视眈眈的敌人,深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一味固守,绝非长久之计,有时,适当的“展示”,反而是更好的“劝退”。
他内心无奈叹息:“唉,我这课堂都快成演武场了……也罢,堵不如疏,铁柱这孩子,憋着一股劲,不让他发泄出来,反而不好。只希望……别闹出人命才好。”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属于现代教师的无奈与忧虑深深压下,脸上露出温和而坚定的神色。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石铁柱那如同岩石般坚硬的肩膀,触手处能感受到那贲张的血气和蓬勃的力量。
“去吧,铁柱。”杨明轩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托付与信任,“记住,此去非为逞凶斗狠,而是切磋较量,旨在退敌,让对方知难而退即可。”他顿了顿,似乎在想更合适的词,最终带着一丝他特有的、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仁厚,补充道:“点到为止,莫要……嗯,莫要伤人性命过甚。若能以武止戈,方为上策。”
这叮嘱,在此等剑拔弩张的战场上,听起来确实有些天真,甚至迂腐。然而,落在栖霞村众人耳中,却只觉得先生仁德;落在刚刚目睹楚狂歌惊世一剑、心神未定的联军修士耳中,却莫名感到一丝寒意——这杨明轩,是真有信心,还是故作姿态?
石铁柱重重抱拳,眼神灼亮如星:“先生放心!铁柱晓得轻重!”他猛地挺直腰板,转身面向村外,那高大的身影在晨曦中投下长长的影子,一股厚重如山、却又锐意进取的气势豁然腾起。
他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朝着村口走去。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震颤,仿佛有无形的力量从他脚底注入大地,再反馈于其身。他手中的镔铁长棍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发出低沉的嗡鸣,土黄色的光晕在棍身流转。
“开门!”石铁柱低喝一声。
守护村口的张屠夫等人立刻挪开障碍。石铁柱一步踏出文气结界的范围,独自一人,面对前方黑压压的联军残部与三位金丹长老!
孤身一人,一棍当关!
他手中长棍遥指前方,声若洪钟,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悍勇与杨明轩赋予他的理直气壮:
“栖霞村,石铁柱在此!哪个不服,尽管上来!俺奉先生之命,与你们——切磋切磋!”
这一声挑战,如同平地惊雷,在这刚刚经历爆炸、一片死寂的战场上炸响!
联军阵营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许多弟子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年纪不大,却气势惊人的少年,又想起刚才那诡异崩碎的大阵和楚狂歌那惊鸿一剑,不由得心生怯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火云长老气得差点又一口血喷出来,他挣扎着推开搀扶的弟子,指着石铁柱,对身旁的寒溪长老和苦智大师嘶声道:“二位!看见了吗?区区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如此猖狂!我联军颜面何存!谁去给本长老拿下此獠?!”
寒溪长老目光冰冷地扫过石铁柱,又瞥了一眼空中抱剑而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气机锁定全场的楚狂歌,冷哼一声,并未立即表态。他门下一位筑基巅峰的执事见状,立功心切,越众而出,抱拳道:“寒长老,属下愿往,定将此子擒杀,扬我听雪楼之威!”
另一边,金光寺阵营中,一位身材魁梧、手持熟铜棍的武僧也踏步而出,声如闷鼓:“阿弥陀佛,苦智师叔,此子戾气甚重,且让弟子以佛法度之,将其擒回寺中,化解戾气!”
几乎是同时,烈阳宗残部中,一位侥幸在爆炸中只受了轻伤的金丹初期客卿,为了挽回颜面,也咬牙飞身而出:“火长老,某家愿往,必取此子项上人头,祭我烈阳宗死难弟子!”
霎时间,三位高手,分属不同宗门,从三个方向,同时向石铁柱逼来!一位听雪楼筑基巅峰执事,身法灵动,剑泛寒光;一位金光寺武僧,力大棍沉,佛光隐现;一位烈阳宗金丹客卿,虽气息不稳,但瘦死骆驼比马大,烈焰真气依旧灼热逼人!
这分明是要以多欺少,速战速决,甚至不惜脸面,也要将这可恶的小子立毙当场!
栖霞村内,众人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林小雨更是紧张地握紧了小手,水灵幕障泛起波澜。王知书眉头紧锁,浩然正气提至巅峰,随时准备出手接应。
杨明轩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内心狂呼:“喂喂喂!说好的单挑呢?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三个打一个?还要不要脸了!”他差点就要出声制止。
然而,面对三位高手的合围,石铁柱非但没有丝毫惧色,眼中反而燃烧起更加炽烈的战意。他牢记先生切磋退敌的叮嘱,将《望岳》诗中“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磅礴意境与自身天生神力完美融合,体内那由《悯农》感悟而来的厚土之气轰然爆发!
“来得好!”他暴喝一声,不退反进,手中镔铁长棍化作一道土黄色的旋风,毫无花哨地一式“横扫千军”,主动迎向三人!
“轰!”
棍剑相交,寒气与厚重之气迸射!
“铛!”
棍棍碰撞,佛光与巨力激荡!
“嘭!”
棍掌相击,烈焰与地脉之力对冲!
以一敌三,石铁柱竟半步未退!他脚下如同生根,与大地紧密相连,周身土黄色罡气凝聚如实质,仿佛化身为一尊不可撼动的山岳巨人。长棍挥舞间,带着造化钟神秀的玄奇与阴阳割昏晓的霸道,竟将三位高手的攻击尽数接下!
那听雪楼执事的精妙剑法,刺在土黄色罡气上,只激起阵阵涟漪,难以寸进;金光寺武僧的沉重铜棍,砸在镔铁长棍上,反而震得自己手臂发麻;那烈阳宗客卿的烈焰掌力,更是被厚重无比的大地之力层层消磨,难以灼伤石铁柱分毫!
石铁柱越战越勇,口中甚至不自觉地将先生所授诗句吼出:“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一棍压下,势大力沉,逼得那武僧连退三步!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长棍斜撩,巧妙破开剑光,震得那执事气血翻涌!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棍势陡然变得开阔磅礴,竟将三人同时笼罩在内,迫使他们不得不联手防御!
他竟是在将这生死搏杀,当成了演练先生所授诗篇意境的绝佳机会!
这一幕,不仅让联军修士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就连空中的楚狂歌,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和欣赏。他能看出,这少年并非凭借高深修为,而是将一种独特的意境与自身力量完美结合,发挥出了远超当前境界的战斗力。
杨明轩在结界内看得也是心潮起伏,一方面担心铁柱的安危,另一方面又为这学生的成长感到欣慰,内心吐槽:“好家伙,我这语文课代表,硬是让你上成了武道实践课……不过,这诗意战法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眼看久战不下,三位高手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那烈阳宗客卿眼中凶光一闪,似乎准备动用两败俱伤的秘法。一直沉默的寒溪长老终于冷冷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战场: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目光如冰刃,扫过那三位脸色涨红的高手,最终落在虽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依旧眼神明亮、战意昂扬的石铁柱身上,缓缓吐出一句话:
“栖霞村……果然藏龙卧虎。一个扫地的是剑道高人,一个稚龄少年能力战三人而不败。”
他的视线越过石铁柱,投向结界内始终平静的杨明轩,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杨先生,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