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倍的签字费”
这六个字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每个青训生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那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数字，而是一种具象化的名为价值的重压。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在黎念、秦封和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得不像话的时衍之间来回弹射。
秦封嘴角的玩味彻底消失。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锐利的眸子死死锁定在时衍身上。
其中的侵略性不减反增，甚至多了一丝被触怒的火焰。
“Kaiser。”
黎念按动手中的遥控器，身后巨大的战术分析屏瞬间亮起。
她没理会秦封的怒火，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别把mFG当傻子。他们要买的从来不是一个辅助。”
屏幕上一个简洁的战术论坛界面被放大。
一个Id被猩红的圆圈高亮标注。
【prophet】
这个词一出，秦封的身体一震。
这个名字对于所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职业选手来说，都是如雷贯耳，如梦魇般存在。
一个从不露面却能把所有顶级对局揉碎了，掰开了。
甚至提前几个月预测版本走向的神秘存在。
他的每一篇战术分析，都被各大战队奉为圣经。
秦封自己就曾是prophet理论的忠实研究者，也是……最大的受害者之一。
因为prophet曾在一篇分析文章中，精准地预言了tG战术体系的崩溃方式。
而那篇文章在半年后的世界总决赛上，被对手完美复现。
“mFG的数据分析师团队，通过技术手段，追踪到了prophet最后一次发帖的Ip地址。”
黎念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那个地址，就在我们tG的青训营基地。”
她顿了顿，给了所有人一个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
“我们对所有青训生进行了数据筛查。
只有一个人在视野布控，游走意识和资源置换的决策模型上，与prophet的分析文章有着高达90%以上的吻合度。”
黎念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时衍。
“时衍选手，能解释一下吗？”
时衍的瞳孔猛地一缩。
黎念的质问如同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时衍脑海中那段尘封的，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破碎的画面一帧帧闪过。
【昏暗的出租屋里，少年蜷缩在吱呀作响的旧电脑椅上，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因营养不良而过分苍白的脸。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游戏数据和战术复盘图。】
【训练结束后空无一人的大厅，所有人都去休息或娱乐。只有他还固执地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观看顶级战队的比赛录像，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敲下一行行精准的分析。】
【论坛的后台私信里，一封封来自世界各大豪门俱乐部数据分析师的邮件，用最谦卑的口吻，请教版本走向和战术思路。而少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关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时衍，你就是个怪胎！”】
【“别跟他说话，他有自闭症。”】
【“这种性格，就算游戏打得再好，也打不了职业。”】
……
原来是这样。
时衍缓缓闭上眼，将这些不属于自己却又感同身受的记忆一一消化。
那个内向、怯懦、不善言辞的少年，并非真的孤僻。
他只是将所有的热情，所有的才华，所有的灵魂，都倾注到了那个名为英雄联盟的虚拟世界里。
在现实中他是一个被排挤，被轻视的怪胎。
但在网络上，他是那个被无数人敬仰、膜拜，甚至畏惧的“战术先知”——prophet。
他用这个Id构建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理想国。
在这里没有偏见没有嘲讽，只有最纯粹的逻辑与博弈。
他在这里是唯一的王。
而现在，这个少年，这个真正的prophet已经因为一场高烧永远地消逝在了这个世界上。
只留下这份最宝贵，也最危险的遗产。
“那个Id，是我。”
时衍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池塘。
他主动承认，将所有惊愕，怀疑和审视的目光全部吸收到自己身上。
黎念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她望向秦封。
“Kaiser，你明白了吗？两倍签字费，买的不是天才，是未来的战队大脑。
其价值远在任何一个纯操作选手之上。”
秦封的目光中，那丝玩味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和兴奋。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自他喉间溢出，“不错的后路。”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压迫感十足。
“但你要搞清楚，mFG能给你钱。而我，”他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胸口的tG队标。
“能给你世界冠军的奖杯。”
然而时衍的反应再次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甚至没再看那份S级合同，只是对黎念微一颔首：“黎队，信息收到。”
随即，他转身直面秦封。
“价格衡量的是潜力。”
时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而奖杯验证的是实力。在验证实力之前，谈论任何价格和归属，都为时过早。”
他停顿了一下，迎着秦封那几乎要将人洞穿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不是想让我为你服务吗？你不是认为僵化的体系就该被天才打碎吗？”
“那我们现在就来验证一下。”
他抬手指向大厅角落的1V1\/2V2对战区，那里的两台电脑屏幕正幽幽发光。
“2V2，下路对线，自定义模式。就现在。”
这个提议比mFG的报价更加疯狂。
“你和我组成下路。”
时衍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纯粹到冰冷的理智。
“对手就由你来指定。”
他向前踏了一步，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议论和抽气声。
“赢了，我撕掉mFG的邀请函，合同听tG安排。”
“输了……”时衍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我不仅离开基地，并且永久退出职业电竞。一个连内部测试都赢不了的辅助，不配谈未来。”
这是一个赌约。
一个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两份天价合同作为赌注的疯狂赌约。
秦封死死盯着他，几秒后笑了。
“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那个从刚才起就脸色惨白的身影上。
tG一队现任辅助，miki。
“对手，”秦封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就miki和青训营里Adc评分最高的，洛阳。”
miki的身体猛地一颤。
队列中一个高瘦少年则瞬间抬头，眼中爆发出野心与紧张交织的火光。
“Kaiser！”
周强终于忍不住，脸色铁青地低吼道。
“这算什么？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测试！
你让一个新人辅助配合你这个第一次搭档的Adc，去对阵我们一队经验丰富的老辅助和一个顶尖新人？
更何况，这是在羞辱miki！”
然而，拦住他的不是秦封，而是领队黎念。
“周强，你看错了。”
黎念的声音异常冷静，她的目光落在时衍身上。
“这道考题，从一开始就不是战胜对手。”
周强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是，”黎念的眼神变得锐利，“真正的考题是，时衍他能否驾驭秦封。”
“秦封打法自我，从不后退，习惯了辅助为他牺牲一切。
而一个全新的大脑型的辅助，想要让他听从指挥，难度不亚于让一头猛虎学会刺绣。
miki和洛阳的组合，默契远在我们这边之上，miki更是被逼入绝境，必然会拼上全部尊严。
这种压力，恰好是最好的试金石。”
黎念一字一句，剖析着秦封布下的残忍考局。
“如果时衍能带着一个零默契，极度自我的秦封战胜一个默契十足，背水一战的组合，那他证明的就不仅仅是实力，而是统治力。
这才是时衍真正的价值。”
周强呆住了，他看着走向对战区的时衍，眼神彻底变了。
时衍心中一片清明。
他知道秦封选择这样的对手，不是单纯的残忍。
而是这位LpL之王用他独有的方式向自己发出的终极拷问。
他的对手从来不是miki和洛阳。
而是身边这位名为秦封的‘暴君’。
要赢。
但不是靠操作赢。
而是用他的大脑，让秦封这把最锋利的剑，心甘情愿地按照他的意志出鞘。
“不必了，教练。”
miki沙哑但坚定的声音响起，他推开身边的队友，直直地走向对战区。
“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