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深处。
一座孤峰自群山间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峰巅,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在肆虐的罡风中,却傲然耸立。
屋内石台上,盘坐着一个佝偻老者,枯瘦的手颤颤巍巍地从袖中伸出。
手中捏着一枚古玉。
“辰儿......”
话音未落,他猛地弓起身子。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浑身发颤。
随即“哇”的一声,一大口暗红的鲜血喷溅在石台上。
苏辰本能地向后跳了一步。
看着石台上的血迹,挑了挑眉。
“嚯!”
“老头,你这戏演得够逼真啊!”
他拍了拍衣襟上溅到的血沫子。
“又想怎么坑我,你老直接说就是。”
“你这演得不累,我看着都累。”
黄崖子费力地抬了抬眼皮。
似乎没听见苏辰的戏谑。
“我时间不多了,你过来,师傅有话和你说。”
“得,这都开始飙临终戏码了。”
苏辰撇撇嘴。
嘴上虽吐槽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挪了过去。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亲生父母是谁吗?”
黄崖子摊开手,露出掌心的古玉。
“这古玉共有九枚,你下山去找到它们,里面应该有你想要的线索。”
说着,他一把抓住苏辰的手腕,将那枚古玉塞进他的手心。
接触古玉的刹那,一个高塔虚影赫然在苏辰脑海浮现。
塔身金光流转,隐在云雾深处,九层轮廓隐约可见。
望着那虚影,苏辰灵魂深处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正在他愣神间。
手腕却被黄崖子捏得更紧了。
低头看去,只见老头抓住他手腕的手青筋暴起,手臂微微发颤。
“喂,差不多得了,”苏辰挑眉想抽回手,“你把我手都捏麻了”。
话音未落,黄崖子抓着苏辰的手猛的一松。
枯瘦的手臂“啪”地垂落在石台上。
嘴里还含糊的溢出几个字:“去......去找你的师......师姐......她......她们会帮你......”
苏辰身体猛地一僵。
看着黄崖子耷拉下去的脑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捶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展开神识。
这次没有任何阻碍。
立刻感觉到老头体内最后的那一丝生机,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流逝。
这怎么可能?
他心头一颤。
“老头?”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石台上的身影没有任何动静。
“老头!”他又喊了一声。
语气已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石台上的身影仍是一片死寂。
苏辰顿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双手不由自主地抓住老头的肩膀,拼命的摇晃着他的身体。
“老头,你给我起来!”
“快给我起来啊!”
可不管他如何摇晃呼喊,老头始终垂着头,没有任何动静。
他怔怔地站在石台前,视线像是被钉在了老头身上一样,挪不开。
十六年!
整整十六年。
从他记事起,天天就被老头逼着修炼。
每天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和妖兽搏杀。
今天把他丢寒潭,明天把他扔绝地。
稍有懈怠就是一顿毒打。
受伤了,老头也不给药。
多少次,他差点被妖兽撕碎、被冰雪冻僵、被毒虫蛇蚁咬死!
他恨他的刻薄。
他恨他心狠。
可正是他的刻薄和心狠,才让他在被妖兽一次次追得屁滚尿流时,练就了乾坤挪影步。
一次次生死边缘,才最终觉醒了他的混沌魂体。
每次拖着半条命爬回来时,石台上总是悄悄摆放着烤得外焦里嫩的妖兽肉。
回想起这些,他的眼眶竟有些泛红。
一层水汽在眼底凝聚,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刚刚还觉得老头又在演戏骗自己。
可这一刻,现实却如重锤般砸来。
“师傅……”苏辰声音哽咽,泪水早已爬满脸颊。
屋外的罡风不知何时已变成呜咽。
像是在为这孤峰绝巅的离别哀悼。
清冷月光漫进屋子,却照不进苏辰此刻冰凉的心。
他守了老头整整一夜。
直到屋外泛起鱼肚白,才缓缓站起身。
小心翼翼地将老头枯瘦的身体抱起。
走到屋外西侧一块背风的巨石下面。
挥剑掘开泥土。
小心将黄崖子的身体放入坑中。
覆土掩埋。
没有墓碑。
只在坟前放了一把黄崖子生前最爱嗑的瓜子。
跪下嗑了三个响头,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抬头望了眼远处蜿蜒的山道。
决定先去最近的江城找六师姐。
旋即转身回屋。
换了一件浆洗得发白却很干净的粗布麻衣。
取过一块厚实的粗布,将石台上的长剑层层裹好,斜挎在后背系紧。
最后把一个布包甩到背上。
走出门口时,回望了一眼那座小坟包。
晨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擦过他的脸颊,又轻飘飘的落在小坟包上。
“师傅,我会常回来看你的。”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沙哑。
话音未落,脚下已踏出玄妙的步法。
乾坤挪影步心法瞬间运转。
身形一晃,下一秒已凭空出现在数十丈外。
半个时辰后。
山风里终于有了些人间烟火气。
远处隐约传来鸡鸣犬吠声。
一座错落有致的灰瓦白墙村落渐渐显现。
他放缓脚步。
下意识的摸了摸肚皮。
从昨天到现在,他滴水未进。
此刻五脏六腑早已拧成一团,发出震天响的抗议。
摸了摸怀里仅有的几枚硬币,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以前跟老头下山,他总是能变戏法似的掏出钱来,可现在......
正想着,前方岔路口出现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字:落霞村。
村口。
一棵老柳树下面,停着三辆越野车。
车头,一个身着深灰色羽绒服的女子在人群中格外亮眼。
她纤细的手指,指着引擎盖一张地图上标注着黑风口的位置。
“带我们去这个地方,每人我出十万块带路费如何?”
“上官姑娘,黑风口那可是个非常要命的地方。”
身穿灰布棉袄的壮汉咂吧咂吧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十万块虽不少,可也得有命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