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爷睁开眼，反问他：
“我问你，一个顶尖的交易员，和一个自己开公司的老板，有什么区别？”
林清风思索片刻，回答：
“交易员，执行指令，用别人的钱交易。”
“老板，制定全局策略，承担所有后果。”
“没错。”
李大爷点了点头。
“华泰请你，就是让你去当一个顶尖的交易员。”
“他们给你平台，给你资金，让你去市场上为他们赚钱。”
“你赚了，他们给你高额奖金和分红。”
“你亏了，他们就会换掉你，找下一个。”
“您的意思是，我不该去？”
“我没说你不该去。”
李大爷拿起旁边的紫砂壶，喝了口茶。
“我只是想让你想清楚，你是想一辈子替别人赚钱，还是想开创自己的事业？”
“替别人赚钱，你就要听别人的指令，用别人的资本，拿别人分给你的钱。”
“虽然安稳，但你的职业前途，也捏在别人手里。”
“开创自己的事业，就要自己找资金，自己担风险，每一步都很难。”
“但你做的是自己的事，得到的一切，也都是你自己的。”
李大爷放下茶壶，直视着林清风，眼神变得格外认真。
“小子，路，你自己选。”
……
林清风走出院子，没有回头。
巷子里的阴影盖住了他半边身子，巷口的光亮刺得他眯起眼睛。
城市的车流声、鸣笛声、广告牌的电子音混杂在一起，冲进他的耳朵。
他抬头，看向远处那栋在傍晚天色里依然显眼的华泰证券大楼。
玻璃幕墙反射着最后一点天光，显得冰冷而坚硬。
他掏出那部屏幕上布满裂纹的手机，翻出陈曦的号码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陈曦的声音直接传了过来，透着一股压不住的劲头。
“清风？怎么样？考虑好了？”
“我跟我们分管自营的副总提了你的事，他非常感兴趣，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安排见面！”
“陈经理，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们领导。”林清风的语气很平稳，不带任何情绪。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那太好了！”
“我这就去跟领导汇报，约个时间，我们当面聊具体待遇，包你满意！”
陈曦那边听起来已经准备起身去办事了。
“我拒绝。”
电话那头，陈曦的声音停了。
过了几秒，她才重新开口，语调和刚才完全不同，充满了不解。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拒绝加入华泰证券。”林清风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陈曦的声音拔高了。
“清风，你是不是没听清我说的条件？”
“五十万基础年薪，这只是底薪！”
“管理的资金规模上不封顶，年底分红至少七位数起步！”
“你清楚这代表什么吗？”
“江城有多少金融博士、海归精英，奋斗十年都摸不到这个门槛！”
“你为什么要拒绝？”
“我明白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林清风看着那栋大楼的方向。
“对很多人来说，是最好的机会。”
“那你为什么？”
“因为薪水不满意？可以谈！”
“因为职位不满意？也可以谈！”
“主导一个交易团队，这个授权还不够吗？”
陈曦是真的急了，她不理解林清风的选择。
“跟钱和职位都没关系。”
林清风打断了她。
“陈经理，我问你一个问题。”
“在华泰，是制定全局战略的人价值大，还是执行交易指令的人价值大？”
陈曦一怔，随后答道：“当然是制定战略的人。”
“华泰请我，是让我去做一个顶级的执行者。”
林清风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你们提供平台和资金，让我去市场上为你们赚钱。”
“我做得好，有高额回报；我做得不好，就会被换掉。”
“我的职业前途，握在别人手里。”
“我不想只为别人赚钱，”林清风最后说道，“我想开创自己的事业。”
又是一阵沉默。
最后，电话里传来陈曦的一声呼气，声音里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我明白了。”
“清风，我尊重你的选择。”
“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
“自己做，太难了。”
“资金、渠道、信息……这些都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
“我明白有多难。”
林清风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失落，也没有后悔。
他低头解锁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苏小琳几小时前发来的信息：爸爸手术很顺利，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谢谢你。
他回了两个字：都好。
他选的路，不会错。
刚把手机揣进兜里，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银行的到账通知。
【您尾号1314的储蓄卡账户收入1,000,000.00元，当前余额1,003,200.00元。】
紧接着，陈曦的微信也到了：清风，晓冉的一点心意。
她说了，这不是谢礼，这是你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既然你要走自己的路，就必须收下。
她说她相信你，这笔钱在你手里，比在她手里有用一百倍。
林清风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长串的“0”，站了好一会儿。
一百万。
这就是他全部的本钱。
他没有回家，而是就近找了个网吧，在前台付了十块钱押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空气里弥漫着泡面和香烟的味道，周围全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游戏里的嘶吼。
他戴上耳机，隔绝了噪音，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他没有打开任何财经网站，也没有登录任何股票论坛。
他点开了一个自己用python写的程序，黑色的窗口，绿色的字符流，程序的名字很简单——“异动监控”。
他快速设定了几个筛选参数。
1. 股价在底部区域横盘整理超过一百八十个交易日。
2. 近二十个交易日，日均换手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五。
3. 近三个交易日，分时图出现非整数、持续性的小单买入迹象。
这是主力资金在完成长期吸筹后，进行最后阶段清洗浮筹和测试抛压的典型特征。
设定完毕，他敲下回车。
程序窗口里，绿色的代码开始飞速滚动，四千多家上市公司的海量数据被一一过滤、比对。
林清风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眼中只有屏幕上流动的数据。
三分钟后，滚动的数据流戛然而止。
一个股票代码，孤零零地停留在窗口底部。
，东海科技。
林清风把这个代码输入行情软件，K线图弹了出来。
一条长达八个月的、近乎水平的直线，成交量区域的柱状图极度萎缩，只有零星的地量。
而最近三天，K线下面那几根短短的成交量柱子，有了微不可察的放大。
形态完全符合他的筛选结果。
但他没有马上行动。
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来印证自己的判断，并且弄清楚，K线背后坐着的是个什么样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