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胖子说话的语气,太刻意了。那种急于表忠心的姿态,反而暴露了心虚。
豆小芳的离间计,生效了。
乔永年走到窗前,看着夜色,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重。
先是王贵田“死”在押解路上,现在刘胖子三人又被动摇……
张大财那边还没倒下,自己这边先出问题了。
“给李慕华打电话。”乔永年转身,“让他加快动作,必须在三天内,把财晟投资的资金链彻底打断!”
“是。”
管家退下。
乔永年独自站在书房里,手里那对核桃越转越快。
他想起很多年前,张大财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有一次矿上出事,死了人,家属闹事。张大财一个人拎着砍刀,站在矿场门口,对着几十号人说:
“要钱,我给。要命,我也有。但谁想趁火打劫,从我这儿多拿一分,先问问我手里的刀!”
那种不要命的狠劲,让他记到现在。
现在,张大财又被逼到绝路了。
他会怎么做?
乔永年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场仗,必须速战速决。
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凌晨两点,豆小芳回到财晟投资顶层公寓。
她没开灯,脱了高跟鞋,赤脚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城市沉睡,只有零星的灯火。
手机震动。
是加密信息。
【刘胖子发来第一批材料。涉及乔永年行贿三名厅级官员的证据,包括银行流水和录音。已核实,真实。】
豆小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鱼,上钩了。
她回复:【继续要。重点要他和环球基金资金往来的证据。】
放下手机,她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慢慢喝着。
离间计只是第一步。
刘胖子三人交来的证据,最多能让乔永年伤筋动骨,但打不死他。乔永年在省里经营几十年,关系盘根错节,这点事,他压得住。
真正致命的,是他和境外资本勾结的证据。
特别是——矿井透水那件事。
豆小芳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一份加密文件。
那是老周昨天传过来的,关于矿井爆破手的审讯记录。虽然王贵田“死”了,但老周抓到了另一个参与运输炸药的小喽啰。
那小喽啰交代,炸药是从境外走私进来的,接头人是个华人,说话带港台口音。
而那个华人的照片,经过技术比对,和环球基金大中华区副总裁李慕华的助理,有七分相似。
豆小芳把这份审讯记录,和刘胖子即将交来的资金往来证据结合起来,就是一颗能炸翻乔永年的炸弹。
但还不够。
她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乔永年指使了矿井破坏,证明他和境外资本合谋,要置张大财于死地。
这需要时间,也需要……诱饵。
豆小芳拿起另一个手机,拨通号码。
“喂,是我。”她声音很轻,“可以开始放消息了。就说……刘胖子手里有乔永年指使矿难的关键证据,正准备交给警方。”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这样刘胖子会有危险。”
“我知道。”豆小芳眼神冰冷,“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刘胖子死了,乔永年就彻底洗不干净了。”
“……明白了。”
电话挂断。
豆小芳走到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倒影里的女人,眼神狠厉,嘴角带着残酷的弧度。
她想起自己刚跟张大财的时候,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会计。张大财看中她心细、胆大、敢赌,把她带在身边,教她看账,教她操盘,教她怎么在吃人的资本市场里活下去。
他说:“小芳,这个世界,好人活不长。你想活,就得比别人狠。”
她学会了。
现在,她比谁都狠。
窗外,夜色最浓。
风暴,正在酝酿。
豆小芳举起酒杯,对着虚空,轻轻一碰。
“乔永年,该你了。”
卤肉店后院的桂花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戳在灰蒙蒙的天上,像谁用毛笔胡乱画了几道。春燕蹲在树下,拿着把旧铲子,一下一下挖着土。土冻得梆硬,铲子碰上去,“锵锵”响。
她挖得很慢,很仔细,每挖几下就要停一停,侧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耳朵里灌满风声,还有远处国道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卡车轰鸣。
店里早就歇业了。自打她被判了缓刑,招牌还在,门也开着,但再没有客人敢上门——谁愿意吃一个差点把祖传秘方卖给对头的女人做的卤肉?连帮工都辞干净了,就剩她一个人,守着这间空荡荡的、飘着卤香味儿的牢房。
缓刑。两个字像烙铁,烫在她身份证上,烫在她每一个梦里。她不能离开县城,要定期去司法所报到,要参加社区劳动,要听那些年轻小姑娘板着脸讲“法律意识”、“社会危害”。那些词儿她听不太懂,但她懂那些眼神——路过店门口时指指点点的眼神,去菜市场买菜时躲闪的眼神,就连以前常来赊账的王大娘,现在见了她也绕道走。
都是那个男人害的。
陈默。春燕在心里一遍遍嚼着这个名字,嚼得满嘴血腥味。那张斯文俊朗的脸,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睛,那些体贴入微的关怀……全是假的。全是算计。他靠近她,哄她,睡她,就为了她锁在保险箱里那几张破纸。
而她呢?她像个傻子,像个发情的母狗,被人用几句好话、几杯红酒就哄上了床。在那张油腻的、堆着卤味残渣的餐桌上,她忘情地呻吟、扭动,却不知道就在自己身体被侮辱的时候,另一个男人正悄无声息地打开她的保险箱,拍下她视若性命的配方。
蠢。真他妈蠢。
春燕狠狠一铲子下去,铲尖撞到什么硬物,发出“铛”一声脆响。她手一抖,铲子差点脱手。
来了。
她扔掉铲子,跪下来,用手扒开冻土。土里露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皮饼干盒,巴掌大小,是十几年前流行的那种,盒盖上印着个穿裙子的外国小姑娘,颜色早就褪光了。
春燕把盒子抠出来,抱在怀里,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手在抖,抖得盒子盖哗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