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黄巾大营的中军帐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张角略显疲惫的脸庞。他手中摩挲着那根陪伴多年的九节杖,杖身古朴,刻满了晦涩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黄光,却掩不住其中蕴含的一丝颓势。
“果然……还是不行吗?”张角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的神道修为已臻化境,麾下黄巾百万,信仰之力汇聚如潮,足以撼动天下。可每当他试图彻底斩断大汉的气运,总会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在顽强抵抗,如同燎原烈火中未曾熄灭的火星。
那是大汉四百年积累的底蕴,是高祖、武帝等一代代英主残留的余威,更是……有人在暗中继承并守护着这份气运。
是谁?
张角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些年来,他走遍天下,见过无数所谓的“汉室宗亲”,也见过不少朝廷重臣,却从未发现有谁能承载如此厚重的气运。直到数月前,蓟城方向突然传来一股磅礴的信仰之力波动,那股力量精纯、浩瀚,远超他的想象,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龙猛然苏醒。
那一刻,他心中警铃大作。
那股力量的主人,是否就是那个继承大汉气运的人?
“大哥!”帐门被掀开,张宝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凝重之色,“前线传来消息,朝廷那边……请皇甫嵩出山了!”
“皇甫嵩……”张角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如果说如今的大汉还有谁能与他抗衡,皇甫嵩绝对算一个。此人出身将门,用兵如神,更难得的是,他虽未修炼神道,却在常年征战中,于无形中凝聚了一股“人道”伟力,隐隐有“肉身成圣”之象。这种力量虽不如信仰之力那般玄妙,却脚踏实地,专克各种旁门左道。
“还有一个人……”张角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那个在蓟城引发信仰之力异动的存在。
此人究竟是谁?是隐藏的宗室大儒,还是某个继承了神朝传承的隐士?他的力量如此强大,为何始终蛰伏在幽州,不曾露面?
无数疑问在张角心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皇甫嵩出山,我军的压力怕是要大增了。”张宝沉声道。他虽是武将,却也知道皇甫嵩的厉害。当年皇甫嵩平定羌乱,用兵如神,麾下的“嵩家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远非那些临时拼凑的官军可比。
张角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皇甫嵩虽强,却也并非不可战胜。真正麻烦的,是他背后代表的‘大汉正统’。只要打破了这份正统,让天下人看清这王朝的腐朽,他的‘肉身成圣’,不过是无根之萍。”
他站起身,九节杖在地面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我黄巾百万,虽多是农民,缺乏经验,但他们为了活下去而战,为了‘黄天太平’而战,这份信念,足以弥补一切不足!”
话虽如此,张角心中却清楚,胜算渺茫。
皇甫嵩的统兵能力,加上朝廷可能调动的其他精锐,如卢植、朱儁等人,足以对黄巾形成碾压之势。更重要的是,黄巾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不少将领是为了利益而来,一旦战局不利,很可能临阵倒戈。
“大汉……还想延续往日的繁华吗?”张角望着帐外漆黑的夜空,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一丝悲凉,“哈哈哈哈!不可能!有我在,这糜烂的世间,就让我来做那压倒大汉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撕开这腐朽王朝的伪装,让天下人看看,所谓的“正统”,早已沦为压迫百姓的工具!
张宝看着大哥眼中的决绝,心中一凛,随即也握紧了拳头。
他们三兄弟,张角、张宝、张梁,本是隐居在巨鹿的修炼者,潜心悟道,不问世事。若不是这世道太过黑暗,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他们断然不会走出深山,掀起这席卷天下的黄巾起义。
“这世道,早已让无欲无求之人都看不下去了……”张宝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他见过太多的惨状:苛政猛于虎,官吏如豺狼,邪魔在外虎视眈眈,朝廷却只顾内斗,视百姓生命如草芥。这样的世界,难道不该被改变吗?
“既然大哥已经决定了,”张宝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那弟弟便陪你去那黄泉路上走一遭!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为这天下,争一个朗朗乾坤!”
说罢,他对着张角深深一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背影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张角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被浓浓的悲伤覆盖。
他知道,张宝这一去,便是要亲自坐镇前线,与皇甫嵩死战。以张宝的实力,对阵皇甫嵩,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他没有阻止。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有些牺牲,在所难免。
“二弟……三弟……”张角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三弟张梁驻守南阳,不久前传来消息,被孙坚率领的江东子弟兵击溃,生死未卜。如今大弟张宝又要奔赴死战……或许,他们三兄弟,注定要为这“黄天”的理想,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缓缓走到帐内悬挂的舆图前,手指划过冀州、兖州、豫州……那些被黄巾染红的区域,如今正在皇甫嵩的攻势下,一点点褪色。
“真的……要失败了吗?”张角喃喃道。
他想起了年少时,在山中偶遇的那位神秘老者。老者曾给他一本残破的典籍,告诉他:“当世道崩坏,民不聊生,便是‘黄天’降世之时。你若能承载万民信仰,或可改天换日,重现神朝辉煌。”
他信了,也做了。
他走遍天下,以符水治病,以教义安抚民心,积累了亿万信徒的信仰之力。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改变世界的方法,以为“黄天当立”是天命所归。
可到头来,面对的却是朝廷的精锐,是皇甫嵩的“肉身成圣”,是那若有若无的大汉气运继承者……
难道,神朝的传承,真的彻底断绝了吗?难道,这腐朽的大汉,真的还有延续下去的理由吗?
张角拿起九节杖,杖身的符文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映照着他眼中的迷茫与不甘。
“不……还没到最后一刻!”
他猛地握紧九节杖,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我还有百万黄巾,还有这一身神道修为,还有……那面‘太平幡’!”
太平幡,是他从那本残破典籍中领悟出的最终杀招,能燃烧所有信徒的信仰之力,化作一道毁天灭地的攻击,威力足以重创渡劫境强者,甚至……影响国运。
只是这一招,代价太大。
一旦动用,百万黄巾信徒将瞬间失去信仰支撑,轻则修为尽废,重则油尽灯枯。而他自己,也会因为耗尽信仰之力,神魂俱灭。
“若能换天下一个太平,纵使神魂俱灭,又有何惜?”张角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他转身走到帐内的神龛前,神龛上供奉着一面黄色的幡旗,正是太平幡。幡旗静静悬挂着,却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张角对着太平幡,缓缓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弟子张角,愿以残躯,献祭万民信仰,只求……换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但是否只有此法可用,只有张角自己知道。
烛火在他身后剧烈摇曳,仿佛在为他的决定哀鸣。
帐外,风声呼啸,如同无数黄巾信徒的哀嚎与呐喊。
张角缓缓站起身,拿起太平幡,转身走出了营帐。
夜色深沉,巨鹿城的上空,乌云汇聚,隐隐有雷光闪烁。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最终决战,即将拉开序幕。
而远在幽州蓟城的林砚,此刻正盘膝坐在校尉府的院中,感受着天地间弥漫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与决绝。
他的香火法身与天下信仰相连,自然能感觉到张角那边的异动。
“这是……要拼命了吗?”林砚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虽与张角立场不同,却也敬佩他为万民谋福的初心。只是,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
“皇甫嵩出山,张角孤注一掷……”林砚喃喃道,“这天下,怕是要彻底乱了。”
他能感觉到,大汉的气运正在剧烈波动,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而那股继承气运的力量,似乎也在暗中积蓄,等待着某个关键时刻的爆发。
是刘备?还是另有其人?
林砚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做好准备。
无论是张角的最终一搏,还是皇甫嵩的平叛大军,亦或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气运继承者,都将在不久的将来,掀起更大的风暴。
他抬头望向南方,仿佛能看到巨鹿城上空那汇聚的乌云,能听到百万黄巾信徒的最后呐喊。
“张角……”林砚轻声道,“你的理想,或许值得敬佩。但你的方法,终究是错了。”
夜色渐深,蓟城的军营中传来整齐的操练声,与南方隐隐传来的风雷之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这个时代最悲壮的乐章。
林砚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双眼,沉入修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