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从两人掌心的伤口钻出来,像活物般蠕动。
张北辰盯着那东西,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
细如发丝的虫子,通体血红,头部还有根倒钩。
它顺着血迹爬过来,速度不快,但每爬一寸,张北辰就觉得心脏被撕裂一块。
“忍住!”苗老歪喝一声,“这时候松手,你俩都得死!”
老爹的手在发抖,但死死贴着儿子的掌心。
噬心蛊爬到两人掌心交界处,突然停住了。
它昂起头,倒钩对准张北辰的伤口。
苗老歪猛地把符纸扔进火盆。
火焰腾起,青烟弥漫。
那虫子像被烫到,猛地往张北辰掌心钻。
“啊——”
张北辰惨叫出声,整个人往后仰。
苗青山一把按住他肩膀,力道大得吓人。
“别动!”
虫子完全钻进张北辰掌心,伤口迅速愈合。
老爹那边,掌心的血珠停止冒出,脸色慢慢恢复血色。
苗老歪收了咒,抹把汗。
“成了。”
张北辰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整件衣服都湿透了。
他能感觉到,那虫子在身体里游走,顺着血管爬向心脏。
每爬一段,就是一阵剧痛。
“儿!”老爹扑过来,“你傻啊!这……这……”
话没说完,人就哭了。
张北辰扶起老爹,咧嘴笑笑。
“爹,没事儿。”
“啥没事儿!”老爹浑身发抖,“你这是把命搭进去了!”
“搭就搭呗。”张北辰擦把脸,“反正留着也没大用。”
苗青山递过来碗水。
“喝了,压压。”
水是温的,有股苦味。
张北辰一口气喝完,感觉疼痛稍微缓解了些。
苗老歪收拾东西,那些死掉的陶罐被一个个扔进院外的坑里。
“三天内别碰生水,别吃生冷。”他头也不回地说,“尤其别碰女人,血气会乱。”
张北辰愣住。
“我……我哪有女人……”
“防患于未然。”苗老歪冷笑,“年轻人火气旺,说不准哪天把持不住。”
老爹扶着张北辰回屋,一路上不停抹眼泪。
“都怪我……都怪我……”
“爹,你别这样。”张北辰躺在炕上,“你养我这么大,该我报恩了。”
“报啥恩啊!”老爹一拍大腿,“我当年就不该去那山里,不该捡那块石头……”
张北辰皱眉。
“啥石头?”
老爹一愣,嘴张了张,没说话。
“爹?”
“没……没啥……”老爹慌忙摆手,“我胡说的。”
张北辰盯着他,总觉得有事瞒着自己。
但老爹转身出去了,脚步有点慌。
院子里,苗青山正跟苗老歪说话。
两人声音压得很低,张北辰隔着窗户只能听到几个字。
“……时间不多了……”
“……按计划来……”
“……那小子……”
张北辰心里一沉。
他们在说自己?
说啥时间不多了?
他想爬起来听清楚,但浑身没力气,心脏位置又开始疼。
这次的疼跟之前不一样,像有东西在里面安家,扎根,生长。
他按着胸口,咬牙忍着。
迷迷糊糊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傍晚。
屋里没人,外面传来烧火做饭的声音。
张北辰坐起来,发现手腕上多了根红绳。
红绳编得很细,上面串了颗黑色的珠子。
珠子冰凉,摸上去有点黏。
他想扯下来,但红绳死死箍在手腕上,根本扯不动。
“醒了?”
苗青山端着碗粥进来,看见他在扯红绳,笑了。
“别费劲,这是命绳,绑上就取不下来。”
“啥意思?”
“保命用的。”苗青山把粥放在炕边,“噬心蛊进了你身体,随时会发作。这根绳子能压制它,让它不那么疼。”
张北辰盯着手腕上的珠子。
“这玩意儿管用?”
“半信半疑就别问。”苗青山坐下来,“喝粥吧,趁热。”
粥很稀,里面飘着几粒米。
张北辰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有股草药味。
“放药了?”
“嗯。”苗青山点点头,“调理身体的,连喝七天。”
张北辰没再问,埋头喝粥。
喝到一半,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是老爹和苗老歪。
“你不能这么办!”老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苗老歪冷笑,“十八了,该懂事了。”
“他不懂!他啥都不懂!”
“不懂现在学。”苗老歪语气很硬,“张老哥,咱们当初说好的,你答应过我。”
“我……我那是没办法……”
“现在也没办法。”苗老歪打断他,“事儿已经成了,反悔也晚了。”
张北辰放下碗,想出去看看。
苗青山按住他肩膀。
“吃完再说。”
“他们在吵啥?”
“大人的事儿。”苗青山笑笑,“小孩别管。”
张北辰皱眉。
“我都十八了,还小孩?”
“在我眼里算。”苗青山站起来,“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事儿。”
他走出去,关上门。
张北辰听见他跟苗老歪说话,但听不清内容。
老爹的哭声渐渐小了,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张北辰躺回炕上,盯着房梁发呆。
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爹刚才说“当初说好的”,说好啥了?
跟自己有关?
还有苗老歪那句“事儿已经成了”,成啥了?
他摸着手腕上的红绳,珠子冰得刺骨。
夜深了,屋里没点灯。
张北辰睡不着,翻来覆去。
心脏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但总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他睁开眼,发现窗户那边有个黑影。
影子贴在窗纸上,一动不动。
张北辰屏住呼吸,盯着那影子。
是个人。
站在窗外,脑袋对着屋里。
在看自己?
他心跳加速,手慢慢伸向枕头下面。
那里藏了把镰刀,是白天干活用的。
影子突然动了,脑袋歪向一边。
像在听什么。
然后,它转身走了。
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
张北辰握紧镰刀,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影子不会回来,才松口气。
他爬起来,走到窗边。
窗纸上有个湿印,像是有人用舌头舔过。
张北辰头皮发麻,退后几步。
这院子太邪门了。
半夜有人送东西,现在又有人偷看。
苗老歪到底在搞啥?
他想去找老爹,但门被反锁了。
“爹?”他压低声音喊,“爹你睡了没?”
没人回应。
张北辰用力拍门,还是没动静。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外面传来低低的念经声。
是苗老歪。
那声音低沉,带着奇怪的节奏,听得人头晕。
张北辰捂住耳朵,退回炕上。
不行,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开始打量屋子,找能用的东西。
窗户能打开,但外面是院墙,翻不出去。
门被锁死,撞也撞不开。
只能等天亮。
张北辰裹紧被子,强迫自己睡觉。
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画面。
那条红色的虫子,老爹的哭声,窗外的黑影……
还有苗青山那张笑脸。
他总觉得,那人笑得太假。
像戴了张面具。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心脏突然一阵剧痛。
张北辰猛地睁眼,按着胸口大口喘气。
疼!
比白天还疼!
像有把刀在里面搅。
他翻身下炕,想找水喝。
但刚站起来,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手腕上的红绳发烫,珠子烧得像烙铁。
张北辰咬牙忍着,爬到水缸边。
水缸是空的。
碗里的粥也没了。
他趴在地上,冷汗湿透衣服。
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门突然开了。
苗青山走进来,手里提着盏油灯。
“又发作了?”
张北辰抬头,看见他脸上的笑容。
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疼……”张北辰咬着牙,“给我……水……”
“水可不能随便喝。”苗青山蹲下来,“你体内有蛊,喝错了会死。”
“那……那怎么办……”
“有办法。”苗青山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喝了这个,保证不疼。”
瓶子里装着黑色的液体,闻着有股腥味。
张北辰盯着瓶子,脑子里警铃大作。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喝啊。”苗青山笑眯眯地说,“不喝你就等着疼死吧。”
张北辰死死盯着那瓶黑色液体。
他现在的处境,像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不喝,疼死。喝了,指不定怎么死。
苗青山蹲在旁边,笑容不变,像等猎物上钩的猎人。
张北辰咬紧牙关,用余光扫过四周。
屋里只有他和苗青山两个人,门开着,但外面院子里黑漆漆的,逃不掉。
心脏又是一阵绞痛,这次更猛,疼得他眼前发黑。
“怎么样?”苗青山把瓶子往前递,“还能撑多久?”
张北辰的手抖得厉害,几次想接过瓶子,又缩回去。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不能喝!喝了就完了!
但那疼痛像潮水,一波接一波,淹没了所有理智。
他伸手。
指尖刚碰到瓶口,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苗青山脸色一变,站起身往外看。
“谁!”
张北辰趁机把手缩回来,大口喘着气。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很急。
接着是苗老歪的咆哮:“青山!快来!”
苗青山眉头一皱,回头看了张北辰一眼。
“先忍着。”
说完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门外的锁“咔嗒”一声扣上。
张北辰瘫在地上,冷汗顺着下巴滴到地板上。
疼痛还在继续,但比刚才稍微缓了些。他强撑着爬到门边,把耳朵贴上去。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
“那东西跑了?”这是苗青山的声音。
“跑不了!”苗老歪喘着粗气,“就在院子里,找!”
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像有好几个人在院子里翻找东西。
“这边!”有人喊。
“抓住了没?”
“没……它钻墙缝里去了!”
苗老歪骂了句什么,声音被风吹散,听不清楚。
张北辰趴在门缝往外看,只能看见油灯的光在晃,人影来回移动。
他们到底在抓什么?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那种安静很不对劲,连虫子叫都没了。
张北辰屏住呼吸,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在那儿!”
苗青山的声音突然炸开。
紧接着是一串密集的脚步声,还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