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辰明白他在说什么——出去就会死。
“那个诅咒已经破了一半。”张北辰沉声道,“只要让你妈知道你还活着,她就会散去怨气。”
“到时候日本人留下的东西自然作废。”
哑巴愣住,眼泪顺着沟壑般的皱纹滑下来。
他抬起手,颤抖着在空中比划。
张北辰看不懂手语,但从那绝望的动作里能感受到恐惧。
这个男人害怕了五十年。
从八岁被割掉舌头那天起,恐惧就刻进了骨子里。
“你不去,她永远不得安宁。”张北辰加重语气,“你想让你妈继续杀人?继续被困在那房子里?”
哑巴身体剧烈颤抖。
他捂住脸,肩膀抽动。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多了某种决绝。
张北辰知道他答应了。
三人走出破屋,天已经快黑了。
村里炊烟升起,家家户户亮起昏黄的灯。
只有村东那座房子还是一片黑暗,像张开的血盆大口。
哑巴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像是在跟什么东西做最后的告别。
白灵凑到张北辰耳边:“你真有把握破诅咒?”
“有个办法可以试试。”张北辰摸出怀里的玉佩,“这东西能压住阴气,但要配合另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当年日本人在墓里放的那具假尸。”
白灵脸色一变:“你要去墓里取尸?”
“不是取。”张北辰眼神冷了下来,“是烧掉。”
“那具假尸身上藏着术法,只要烧了它,诅咒就断了根。”
白灵倒吸一口气——这招够狠。
但她随即想到一个问题:“墓道塌了,怎么进去?”
“从地窖。”
张北辰指了指前方的房子,“李秀芝当年自焚的地方,通着墓道。”
“她之所以选在那里死,就是想用自己的怨气守住那条通道。”
白灵背脊发凉。
原来李秀芝不是单纯的恶鬼,她每一步都在算计。
用自己的命封住风水,再用怨气守住墓道,就是为了等儿子回来。
这份执念,比任何鬼怪都可怕。
三人来到房子门口。
天色已完全黑了,月光惨白地洒在院子里。
张北辰推开门。
吱呀——
刺耳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瘆人。
屋里冷得像冰窖,呼出的气都能看见白雾。
哑巴站在门口不敢进,脚像钉在地上。
张北辰回头看他:“你妈在等你。”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哑巴心里。
他咬了咬牙,迈出一步。
就这一步,屋里突然刮起阴风。
桌椅板凳哗啦啦响,窗户砰砰作响。
白灵抓住张北辰的胳膊:“她来了。”
张北辰举起玉佩,玉身泛起青光。
阴风顿时收敛,但整个房间的温度还在往下降。
哑巴浑身发抖,却继续往前走。
他走到堂屋中央,跪了下来。
然后磕头。
一下、两下、三下。
每磕一次,地板就震一下。
墙壁上开始渗血,黑红色的液体顺着墙面往下淌。
张北辰眯起眼睛——李秀芝的怨气被触动了。
她感觉到血脉相连的气息。
“继续磕。”张北辰沉声道。
哑巴又磕了三下。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血不再渗了,阴风也停了。
空气凝固得像胶水。
然后,角落里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很轻,很压抑,像是憋了几十年终于释放出来。
白灵汗毛竖起——鬼在哭。
哑巴抬起头,眼泪流得更凶。
他张开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声。
张北辰看着角落,那里慢慢浮现一个女人的轮廓。
青衣白裙,头发披散,脸上全是烧伤的疤痕。
正是李秀芝。
她飘在半空,眼睛死死盯着哑巴。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压抑到极点的悲伤。
“他是你儿子。”张北辰打破沉默,“他一直活着,只是不敢认你。”
李秀芝的身影晃了晃。
她伸出手,想碰哑巴的脸,手指却穿透过去。
阴阳两隔,连最后一次触碰都成了奢望。
哑巴哭得像个孩子,拼命伸手想抓住母亲的鬼影。
但什么都抓不到。
张北辰心里发酸,但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
他必须趁李秀芝情绪波动,打断诅咒的链条。
“你儿子还活着,你该散了。”张北辰举起玉佩,“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害他。”
李秀芝猛地转头,眼神变得凶狠。
她张开嘴,露出焦黑的牙齿:“我不走!这房子是我儿子的!”
声音嘶哑刺耳,像指甲刮玻璃。
白灵捂住耳朵,脸色煞白。
张北辰却冷静地盯着她:“房子给他又怎样?诅咒还在,他一住进来就得死。”
“你想害死他?”
这话像刀子,扎进李秀芝心口。
她身影剧烈颤抖,怨气几乎要溢出来。
“是日本人!是他们害的!”她尖叫起来,“他们说只要我死在这里,风水就能封住!”
“可他们骗我!他们在墓里动了手脚!”
张北辰眼神一凛——果然墓里有问题。
“什么手脚?”
李秀芝的影子扭曲起来:“他们在墓里放了个替身,身上刻满咒文。”
“只要有人占这房子,咒文就会发作,吸干那人的阳气。”
“吸够七个人,替身就会复活,变成……变成……”
她说不下去了,整个影子都在颤抖。
张北辰脑子嗡嗡响——替身复活?
那日本人到底在谋划什么?
白灵脸色惨白:“你是说那具尸体会活过来?”
“对。”李秀芝看着她,“已经死了六个人了,还差一个。”
“差谁?”
李秀芝缓缓转头,看向哑巴。
张北辰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诅咒的最终目标是李秀芝的儿子。
日本人设这个局,就是要让母子俩永世不得相见。
而且一旦哑巴住进这房子,他的血脉之力会彻底激活替身。
到时候复活的那玩意儿,恐怕比任何鬼怪都可怕。
“所以我不能让他进来。”李秀芝的声音软了下来,“我杀那些人,就是为了保护他。”
哑巴愣住,眼泪停了。
他万万没想到,母亲杀人竟是为了救他。
张北辰深吸一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一辈子守在这里?”
“对。”李秀芝点头,“只要我在,诅咒就发作不了。”
“那你儿子呢?”张北辰加重语气,“你打算让他一辈子当哑巴?一辈子不敢认你?”
李秀芝沉默了。
张北辰趁机说道:“我有办法破诅咒,但需要你配合。”
“什么办法?”
“带我去墓里,烧掉那具替身。”
李秀芝影子晃了晃:“不行,那里太危险。”
“危险也得去。”张北辰语气强硬,“不然你儿子一辈子活在恐惧里,你也永远散不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
李秀芝看着哑巴,眼神里满是不舍。
半晌,她叹了口气:“跟我来。”
她飘向地窖入口,那块木板自己掀开。
黑漆漆的洞口像怪物的嘴,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张北辰打开手电,照进去。
石阶一直往下延伸,看不见尽头。
白灵咽了口唾沫:“真要下去?”
“必须下。”张北辰看向哑巴,“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哑巴拼命点头,又拼命摇头,比划着想跟他们一起去。
“你不能去。”张北辰严肃道,“诅咒针对的就是你,去了反而坏事。”
哑巴愣住,眼里闪过失落。
张北辰拍拍他肩膀:“放心,我会把你妈带回来。”
说完他率先跳进地窖。
白灵紧跟其后。
李秀芝的鬼影飘在前面引路,青色的光照亮石阶。
越往下走,温度越低,墙壁上开始结冰霜。
张北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沉重。
手电的光摇摇晃晃,照出墙壁上刻满咒文。
那些文字扭曲怪异,看一眼就头晕目眩。
“别看那些字。”李秀芝突然说,“会吸魂。”
张北辰赶紧移开视线,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他暗暗心惊——日本人在这里下了多少功夫?
这哪里是普通盗墓,简直是布置法阵。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出现一扇石门。
门上雕刻着古怪的图案,像是某种祭祀仪式。
李秀芝停在门前:“替身就在里面。”
“但是……”
她看向张北辰,眼神复杂,“你真要进去,可能回不来。”
张北辰握紧玉佩:“总得试试。”
他伸手推门。
石门纹丝不动。
张北辰加大力气,门还是不开。
“用血。”李秀芝说,“这门只认活人的血。”
张北辰眉头一皱,从腰间抽出匕首,在手指上划了一刀。
鲜血滴在门上,顺着纹路往下流。
嗡——
石门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轰鸣。
然后缓缓打开。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白灵干呕起来。
张北辰捂住口鼻,举着手电往里照。
墓室不大,四四方方,中央摆着一口石棺。
棺盖半开,能看见里面躺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袍,脸上戴着铜面具,浑身刻满黑色咒文。
咒文像活物般蠕动,散发出诡异的光。
张北辰心脏狂跳——这就是替身。
他刚想靠近,白灵突然拉住他:“等等,棺材边上有东西。”
张北辰定睛一看,棺材四周摆着七个瓷碗。
六个碗里装满黑色的液体,散发出恶臭。
只有最后一个碗是空的。
“那是什么?”白灵问。
李秀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绝望:“死者的精血。”
“每死一个人,就会有一碗血自动填进去。”
“七碗满了,替身就活。”
张北辰倒吸一口气——原来这才是诅咒的核心。
日本人用七条人命养这具替身,一旦替身复活,恐怕整个村子都得遭殃。
他握紧匕首,走向石棺。
就在这时,棺材里的尸体突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