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尸体穿着九十年代的衣服,死在辽代墓里。
这本身就很诡异。
更诡异的是,尸体脖子上挂着块玉牌,跟他手里这颗珠子材质一模一样。
同样的温润感,同样的纹路。
“嫂子。”张北辰忽然开口,“老刘生前……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特别的事?”
女人正在灶台边收拾碗筷,闻言愣了愣:“特别的事?”
“比如……”张北辰斟酌着用词,“关于那座墓的。”
女人沉默片刻,放下手里的碗。
“他说过一句话。”她低声道,“说那墓不是第一次开。”
“啥意思?”陈老三凑过来。
“就是之前有人动过。”女人擦了擦手,走到供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个布包,“这是他留下的,说如果有一天你来了,就给你看看。”
张北辰接过布包,打开。
里面躺着半块碎裂的玉佩。
他心脏猛地一跳。这玉佩的材质、纹路,又是一样的。
“他在哪找到的?”张北辰握紧玉佩。
“墓道尽头,一个侧室里。”女人回忆道,“当时他跟我说,那侧室本来是封死的,但有人用炸药炸开过。墙上还有字。”
“什么字?”
“他没看清,只记得有个字。”
张北辰浑身一僵。
辰字?
“老刘还说……”女人语气变得更轻,“那侧室里有具骨架,穿着现代衣服,腰上还别着枪。”
“枪?!”陈老三倒吸凉气,“啥年代的人?”
“看样子像是六七十年代的。”女人摇头,“但老刘说那人死得很惨,骨头上全是刀痕,像是被人乱刀砍死的。”
张北辰脑子里嗡嗡作响。
六七十年代的尸体,九十年代的尸体,现在又是他们。
这座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隔些年就会有人死在里面?
而且每次出现的尸体,身上都带着同样材质的玉器。
“那个侧室……还在吗?”他问。
“塌了。”女人叹气,“老刘出事后,镇上来了批人,把整个墓都炸平了,说是危房。”
张北辰心里咯噔一下。
炸平了?这么快?
“那批人什么来头?”
“不清楚,穿着制服,看着挺正式的。”女人想了想,“领头的也姓张,戴副金丝眼镜,说话挺客气,给了我一笔钱。”
张北辰和陈老三对视一眼。
姓张,戴金丝眼镜。
“那个人……”陈老三咽了口唾沫,“是不是三十多岁,个子挺高,笑起来特别温和那种?”
女人点头:“对,你见过?”
“见过。”陈老三脸色发青,“就是现在追我们的那个。”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北辰感觉后背发凉。
从头到尾,这都是个圈套。
老刘死后,那个姓张的就盯上他了。
等了五年,终于等到他回来。
“他想干嘛?”陈老三声音都在抖。
张北辰不知道。但他隐约觉得,这事跟自己的名字有关。
张北辰。
墓道里的“辰”字。
还有那些死者身上的玉器。
“嫂子,能借点钱吗?”他忽然问。
女人愣了愣,转身去里屋,拿出两千块钱:“就这些了,你拿着吧。”
“谢谢。”张北辰把钱揣进兜里,又把那半块玉佩还给她,“这个你收好,千万别让人看见。”
“为啥?”
“因为……”张北辰犹豫了一下,“那东西可能惹祸。”
女人脸色变了变,还是接过玉佩,小心翼翼地包好。
张北辰站起身,朝外看了眼天色。
还有两个小时天亮。
“老三,走了。”
“去哪?”陈老三也站起来。
“先离开村子。”张北辰压低声音,“那个村长不可靠,咱们得在他通风报信之前跑。”
两人推开院门,外面月色清冷。
村子很安静,只有几声狗叫从远处传来。
张北辰带着陈老三贴着墙根走,尽量不发出声音。走了大概两百米,前面出现一片菜地。菜地边上停着辆拖拉机。
“有车!”陈老三眼睛一亮。
“别激动。”张北辰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钥匙不在,得想办法。”
“这个简单。”陈老三从兜里掏出根铁丝,鼓捣了几下,拖拉机突突突地发动起来。
“你还会这个?”张北辰惊讶道。
“废话,以前经常偷队里的车出去玩。”陈老三得意地拍拍方向盘,“上车!”
两人刚坐上去,突然一束手电筒光从侧面扫过来。
“谁?!”
一个粗嗓门响起。
陈老三二话不说,一脚油门,拖拉机轰隆隆地冲了出去。
“站住!”
身后传来喊声,紧接着是枪响。
子弹打在拖拉机车斗上,火星四溅。
“卧槽!真开枪啊!”陈老三吓得缩着脖子,“这帮孙子来真的!”
张北辰趴在车斗里,透过后视镜看到四五个黑影追出来,其中一个正举着枪瞄准。
“左拐!”
陈老三猛打方向盘,拖拉机一个漂移,冲进旁边的小路。
小路坑坑洼洼,拖拉机颠得跟过山车似的。张北辰死死抓着车斗边缘,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震出来了。
“前面有河!”陈老三喊道。
“别管,冲过去!”
拖拉机一头扎进河里,水花四溅。好在河水不深,只没过轮胎。拖拉机在河里挣扎了几下,还是轰隆隆地往前开。
爬上对岸,身后的喊声渐渐远了。
“甩掉了。”陈老三松了口气。
张北辰没说话。他盯着前方黑漆漆的山路,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走了不到十分钟,前面出现几束车灯。
“又来了?!”陈老三崩溃了。
“不对。”张北辰眯起眼睛,“那是警车。”
拖拉机停下。
三辆警车横在路中央,车上下来七八个警察,手里端着枪。
“下车!”
为首的警察喊道。
张北辰和陈老三对视一眼,只能跳下车。
“双手抱头!蹲下!”
两人照做。
警察走过来,其中一个用手铐铐住他们。
“警官,我们没犯事啊。”陈老三喊冤,“我们是被人追杀的。”
“少废话。”警察冷声道,“有人举报你们盗墓,跟我们走一趟。”
“盗墓?”陈老三瞪大眼睛,“我们只是……”
“老三。”张北辰打断他,“别说了。”
他意识到不对劲。
刚才那帮人拿枪追他们,现在警察又突然出现。这时机太巧了。
而且警察的态度很奇怪,没有询问细节,也没有搜身,就直接把他们押上车。
车开了。
张北辰透过车窗往外看,发现路线不太对。
“警官,这不是去镇上的路吧?”他试探着问。
“闭嘴。”
开车的警察语气生硬。
张北辰心里一沉。果然有问题。
车又开了半个小时,在一处废弃工厂前停下。
工厂大门锈迹斑斑,周围杂草丛生,一看就是荒废很久的地方。
“下车。”
警察推搡着他们走进工厂。
工厂里黑漆漆的,只有几盏昏暗的灯泡晃悠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
往里走,尽头是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门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椅子上。
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温和。
“张北辰,我们又见面了。”那人站起身,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景程。”
张北辰没有握手,只是盯着他。
“你到底想干嘛?”
“别紧张。”张景程收回手,示意警察退出去,“我们是亲戚。”
“亲戚?”张北辰冷笑,“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张景程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因为你爸从来没跟你提过。”
张北辰心脏狂跳。
“你爸……”张景程抿了口茶,“叫张云飞对吧?”
“你认识我爸?”
“不止认识。”张景程放下茶杯,“他是我堂哥。”
张北辰愣住了。
陈老三也傻眼了:“啥玩意儿?堂哥?”
“你爸没告诉你吧。”张景程笑了笑,“他年轻时候也干这一行,而且干得比你厉害多了。”
“不可能。”张北辰摇头,“我爸是农民。”
“现在是。”张景程纠正道,“但七十年代,他可是圈里最有名的寻龙手。”
张北辰脑子嗡嗡作响。
寻龙手。那是对顶级盗墓者的称呼,专指那些能凭地形水势找到古墓位置的高手。
“你爸当年出了事。”张景程继续说,“在一座辽代墓里,整个队伍死得只剩他一个。他侥幸逃出来,但从此金盆洗手,躲到山沟里当了一辈子农民。”
张北辰握紧拳头。
“那座墓……”
“对,就是你前几天去的那座。”张景程点头,“那墓有古怪,几十年来进去的人都没出来过。只有你爸活着出来了。”
“为什么?”
“因为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张景程盯着张北辰,“一颗珠子。”
张北辰瞳孔一缩。
“那颗珠子在哪,你应该很清楚。”张景程伸出手,“交出来吧。”
“凭什么?”张北辰后退一步。
“凭你爸欠的债。”张景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当年他拿走珠子,害死了二十三个人。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但他躲得太深。直到你出现了。”
张北辰明白了。
从头到尾,这都是个局。为了逼他爸现身,这帮人设下陷阱,把他引进来。
“我爸已经瘫痪了。”张北辰冷声道,“这事跟他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张景程按了下桌上的对讲机,“带上来。”
办公室门再次打开。
两个壮汉架着一个人走进来。
那人头发花白,身体佝偻,正是张北辰的父亲——张云飞。
“爸?!”张北辰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