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麟踏入夜叉驻地石屋时,抬手对着胸口的墨玉印记轻按。玄黑色的墨陨铠瞬间泛起细碎光纹,甲片从护肩开始,顺着四肢百骸缓缓消退,像被墨玉印记吸噬般,最终只余下胸口一点暗沉红光,连铠甲上的血痂都随着光纹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他顺势坐在石凳上,指尖还残留着铠甲离体时的微凉,寒潭边的血腥气却依旧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敖东捧着粗陶水碗走来,看到他卸下铠甲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了铠甲的威慑,眼前的墨麟虽依旧带着杀伐气,却多了几分常人的温度。他将水碗递过去,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墨麟大人,族里老弱都贴了您给的固元符,现在能勉强起身活动了。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狼牙谷的水源和土地都被邪气染透了,就算幻境核心毁了,也回不到从前了。方才浮舍来报,说谷外还能看到魔物的影子,怕是过不了多久,又要来找麻烦。”
墨麟接过水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沿,才稍微找回一点脱离战场的实感。他喝了口凉水,压下喉咙里的干涩,抬眼看向敖东:“我有个提议——你们迁移到摩拉克斯帝君的领地去。”
“迁移?”敖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可我们夜叉一族世代守在这里,而且……我们身上的业障,会不会给帝君的领地带来麻烦?”
“不会。”墨麟放下水碗,语气坚定,“帝君在璃月港附近有处秘境,里面有净化法阵,既能驱散你们体内的业障,又能隔绝外界的邪气。那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比待在这里安全得多。我会亲自带你们去见帝君,他知道夜叉一族为璃月做的牺牲,定会接纳你们。”
他想起寒潭边浮舍四人为了族人忍辱负重的模样,想起石屋里那些干瘪的树皮,声音软了些:“你们守护璃月千年,现在该让璃月护着你们了。”
敖东沉默了许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上的血玉——那是浮舍留下的信物,此刻还带着淡淡的雷元素气息。作为一族之长,他既要顾及族人对故土的眷恋,更要为所有人的生存考量。狼牙谷的邪气一日不除,族人就一日不得安宁,业障的侵蚀已让不少年轻夜叉开始显露狂躁之兆,继续拖延只会重蹈先辈自相残杀的覆辙。他抬头看向墨麟,眼中的犹豫渐渐被坚定取代:“好!我信大人!我这就去跟族人们说!”
石屋外很快传来敖东的声音,起初是族人们的惊讶,接着是压抑的欢呼。墨麟走到门口,看到几名夜叉老奶奶正拉着敖东的手,抹着眼泪;浮舍四人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连之前被幻境折磨得萎靡不振的族人,也慢慢从石屋里走出来,眼中重新有了光。
只有几个年幼的小夜叉,躲在石柱后偷偷看他。其中一个生着浅银色头发、带着小小犄角的孩子,手里攥着根草绳,脚边放着一只用泥巴捏的小兽,眼神里满是好奇,却不敢靠近——大概是白天看到他提着染血的长戟回来,还带着一身骇人的杀气。
墨麟刚想朝那孩子笑一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唤:“阿角!快回来!别打扰大人!”
那叫阿角的小夜叉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草绳掉在地上,慌忙跑回一个年轻夜叉身边。年轻夜叉弯腰捡起草绳,轻轻拍了拍阿角的头,又对着墨麟歉意地颔首,才拉着孩子躲进了石屋。
墨麟看着空荡荡的石柱旁,那只孤零零的泥巴小兽,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滋味。他知道,族人们感激他,却也怕他——怕他战场上挥戟斩魔物的狠厉,怕他浑身浴血的模样,连孩子的一点好奇,都要被长辈们小心翼翼地拦住。这恐惧并非毫无缘由,夜叉一族世代与业障相伴,深知强大力量背后往往藏着失控的风险,他们怕自己终会成为他需要斩杀的对象,更怕这份力量会牵连整个族群。
夜色渐深,族人们收拾行李的动静渐渐小了。墨麟走到石屋前的石阶上坐下,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他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那是出发前甘湄给他的,红绳串着一片压干的清心花瓣,她说“清心能安神,带着它,能平平安安回来”。花瓣的触感粗糙,却带着淡淡的清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他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很圆,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给灰黑色的土地镀上了一层薄纱。寒潭边魔物的嘶吼、长戟劈裂甲壳的钝响、小夜叉阿角怯生生的眼神、年轻夜叉阻拦孩子的模样……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
“还不够强。”他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摩挲着护身符,“我还不足以改变……未来。”
现在的他,能救下夜叉一族脱离狼牙谷的绝境,却消除不了他们对力量的恐惧;能斩尽眼前的魔物,却挡不住魔神残渣持续滋生的妖邪;能带着族人找到安身之处,却没法彻底驱散他们身上的业障,阻止癫狂与自相残杀的宿命重演。他握紧拳头,胸口的墨玉印记微微发烫——那是铠甲在呼应他的心意,仿佛在说,唯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打破这循环的苦难。
月光下,墨麟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坐在石阶上,手里捏着那片清心花瓣,看着远处族人石屋里透出的微弱灯光,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明日抵达璃月后,既要向摩拉克斯请教净化业障之法,更要精进自身的元素掌控与符术修为。等下次再面对危险,他要护着所有人,不仅是安全,还要让他们不必再用恐惧包裹好奇,不必再用躲闪回应守护。
石屋里传来阿角的小声问话:“阿爹,墨麟大人是不是很凶呀?”
接着是年轻夜叉的声音,放得很轻:“大人不凶,他是好人,只是……他要保护我们,所以才会变得很厉害,厉害到让坏人害怕。”
墨麟听到这话,嘴角轻轻扬了扬。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走向自己的石屋——明天还要赶路,得养足精神,才能护着族人平安到达璃月港。
夜色中,那只泥巴小兽还躺在石柱旁,被月光照着,像个小小的、怯生生的希望。墨麟知道,只要他继续变强,总有一天,这样的希望不会再被隐藏,孩子们不会再躲着他,族人们也能真正放下恐惧,笑着跟他打招呼。
而这一天,不会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