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藏山的晨露沾在墨麟的玄黑铠甲上,凝了又化,像极了这几十年来战场与山间的交替。他站在三丈外的岩坡下,看着那团雪白的小身影扒着石缝往上爬,蓬松的尾巴扫过带刺的灌木丛,耳尖的冰晶随着动作轻轻晃,连跌了两步都只哼唧一声,又攥着石棱继续往上——小甘雨要找清心,说要串成花环给“墨麟哥哥的铠甲戴”。
半仙血脉让几十年光阴只在她身上留下了些许身形舒展,心智依旧是孩童模样,会追着蝴蝶跑丢方向,会把野果塞进墨麟的铠甲缝隙(尽管每次都被他悄悄取出,怕浊气染了果子),也记不住众仙反复叮嘱的“离墨麟哥哥远些”,只知道跟着这个会哼童谣的黑铠甲大哥哥,就不会怕打雷。
“慢些,石缝里有青苔。”墨麟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带着金属的冷硬,却刻意放轻了语调。他抬了抬长戟,戟尖刚触到小甘雨脚下的石面,一缕淡黑的业障便从甲缝渗出——那是昨夜清理地脉魔物时沾上的戾气。不等业障触到石上的青草,墨麟指尖已凝出一道暗芒,将那缕黑气瞬间裹住、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没留。
这是当年沈砚的玉饰碎裂时,与肉体强化一同强化的噬邪能力。旁人眼中蚀骨的业障、魔物的戾气,于他而言不过是可吞噬的“养料”,既能消解自身沾染的秽气,还能悄悄滋养玉饰赋予的力量。可这事他从没跟人说过——众仙本就为他“扛业障”而忧心,若知道他能“吃”掉邪祟,反倒会平添更多猜测,不如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在硬扛着痛苦。
小甘雨似懂非懂地点头,尾巴卷住一根垂下来的藤蔓,一点点挪到石峰半腰,终于够到了那朵沾着露珠的清心。她举着花朝墨麟晃,雪白的绒毛上沾了石屑,像撒了把碎星:“墨麟哥哥!拿到啦!”
墨麟的目光落在她沾泥的肉垫上,指尖微动,想递过帕子,又想起铠甲上或许还残留着未清理的魔物气息,终究还是收回了手。他看着小甘雨欢欢喜喜地跑下来,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这是她记熟的“安全距离”,既够得着听他说话,又不会被众仙婆婆念叨,眼底的笑意纯粹得像山间的清泉。
正午的阳光暖了些,两人坐在背风的石坳里休息。小甘雨抱着几株清心,蜷在干草堆上数花瓣,墨麟靠在岩壁上,借着闭目养神的模样检视体内的力量。那玉饰的能量早已与肉体彻底融合,这些年靠噬邪能力吞掉的业障,又像养分般不断滋养着这份力量,此刻流转在经脉中的暖流厚重得惊人,连指尖凝出的岩元素都带着崩碎山石的力道——他很清楚,这份力量,已比肩那些实力孱弱的魔神。
可他没半分喜悦。铠甲下的肌肉轻轻震颤,他不动声色地将溢出的力量压回体内,生怕一丝能量外泄,惊到干草堆里正对着蝴蝶拍爪的小甘雨。对他来说,这力量从不是“比肩魔神”的荣耀,只是能在魔神战争里,多护这团雪白身影一分的底气。
“墨麟哥哥,困……”小甘雨打了个哈欠,怀里的清心滑落在干草上,眼皮耷拉得像挂了铅。那是几十年不变的习惯,只有听墨麟哼过的、甘湄生前喜欢的童谣,她才能安安稳稳睡着。
墨麟没起身,只是隔着两步距离,用带着铠甲回音的声音轻轻哼唱。旋律简单温柔,混着山间的风声,渐渐抚平了小甘雨眉间的倦意。她蜷成一团,尾巴盖住小脑袋,呼吸变得均匀,耳尖的冰晶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连梦里都在小声嘟囔“清心……花环……”。
墨麟维持着哼唱的姿势,直到确认她睡熟,才缓缓停下。他抬手想拂去落在她绒毛上的草屑,指尖在半空顿了顿——铠甲再干净,也怕噬邪能力未彻底消化的浊气沾到她,最终只化作一道极淡的气流,将草屑吹向远处。甲缝里的黑气被他刻意压制,连一丝都不敢外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岩块落地,带着厚重的岩元素气息,连地脉都跟着轻轻震动。墨麟猛地转头,长戟下意识握在手中,待看清来人披的鎏金铠甲、握的岩王长枪,才缓缓放松了戒备。
是摩拉克斯。
帝君站在石坳入口,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目光先掠过熟睡的小甘雨,又落在墨麟始终未卸的玄黑铠甲上——那甲片上满是战场划痕,血渍干了又凝,却不见半分业障外露的黑气,眼底掠过一丝探究,更多的还是沉凝。
“墨麟,随我来。”帝君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关于地脉的要事,需与你相商。”
墨麟看了眼干草堆里的小甘雨,又低头瞥了眼自己的铠甲——昨夜斩杀魔物时沾的黑血还在甲缝里,虽已用噬邪能力清了戾气,却怕惊扰到她。他弯腰,用戟尖挑起一旁的披风,轻轻盖在小甘雨身上,确保披风边缘没碰到自己的铠甲,才对着摩拉克斯微微颔首,转身跟着走向密林深处。
铠甲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山林里格外清晰,墨麟能感觉到帝君的目光落在自己甲胄上——那目光里有众仙同款的担忧,想必也以为他是靠毅力硬扛业障。他没解释,也没必要解释。在这魔神混战的年代,多说无益,唯有手中的长戟、体内的噬邪之力,还有对奥藏山的守护,能证明他从未迷失。
密林深处的空地上,摩拉克斯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墨麟。夕阳的光穿过树叶,在他的鎏金铠甲上镀了层暖光,与墨麟玄黑铠甲的冷硬形成鲜明对比。
“你身上的力量,已非仙众可及。”帝君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对力量的敏锐感知,“玉饰赋予的肉体强化,再加上你吞噬业障的能力……如今的你,足以与弱等魔神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