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怯生生的通报声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苏笑笑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关于“古代梗王”的幻想。
冰冷的现实攫住了她。
记忆碎片疯狂翻涌，拼凑出“姨娘”柳氏和“妹妹”苏婉婉清晰而恶毒的嘴脸——正是她们，在原主落水时站在岸边冷眼旁观，甚至可能……就是推手！
来者不善，来者不来。这摆明是来看笑话，甚至来补刀的。
苏笑笑迅速扫视这间破败的屋子——家徒四壁，唯一的“武器”可能是床头那碗黑乎乎的、散发着怪味的药。再看看自己这副风吹就倒的小身板，和身边这个吓得快缩成一团的小丫鬟翠果。
武力值：零。
队友战斗力：负五。
处境：地狱级。
一股凉意从脊椎窜上来。但她苏笑笑是谁？前世在甲方和deadline的双重碾压下都能顽强苟活的小子手，别的不说，心理素质绝对过硬！
panic只持续了三秒。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件不行，那就靠软件！输出全靠嘴，这不是她的老本行吗？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连个敲门的过程都省了。
当先进来的是一位穿着绸缎、头戴银钗的妇人，约莫三十多岁，柳叶眉，吊梢眼，脸上扑着厚厚的粉，也盖不住那抹刻薄的神色。她便是柳姨娘。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鲜艳的桃红色衣裙，容貌娇俏，但眉眼间那股子倨傲和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正是庶妹苏婉婉。
两人一进来，那股廉价的香粉味立刻混入了草药的苦味中，显得格外刺鼻。
“哟，还真醒啦？”柳姨娘拿手绢假模假式地掩了掩鼻子，仿佛这屋里的空气有多污浊似的，声音尖利，“命可真够硬的，那湖水都没淹死你？”
苏婉婉立刻用她娇滴滴的声音接话，眼神却像淬了毒：“姨娘说的是呢，姐姐真是福大命大。不过也是，祸害遗千年嘛。”她上下打量着苏笑笑惨白的脸和乱糟糟的头发，嘴角是压不住的恶意笑容，“就是这落一回水，模样更磕碜了，跟水鬼似的，明天李世子来了，怕是更瞧不上眼了。”
字字句句，往心窝子里戳。
若是原主那个怯懦的性子，此刻怕是早已泪流满面，羞愧欲死了。
翠果吓得脸色比苏笑笑还白，瑟瑟发抖地试图行礼，话都说不利索：“姨、姨娘……二、二小姐……”
苏笑笑没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女表演，脑子里飞速运转，将她们的恶语翻译成现代版——“哟，账号还没被封啊？”“脸滚键盘写出来的方案也好意思交？”“甲方安然瞎了没选我们婉婉？”
这么一想，啧，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焦虑感瞬间被一种诡异的“上班”感冲淡了不少。
柳姨娘见苏笑笑居然没像往常一样哭哭啼啼，只是睁着一双过于平静甚至带着点……审视？的眼睛看着她们，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语气更厉：“哑巴了？看来湖水不光没淹死你，还把脑子灌傻了！也是，本来就是个榆木疙瘩，现在更蠢了，明天世子爷来退婚，你最好识相点，痛痛快快地把退婚书接了，别连累我们苏家和你父亲一起丢人现眼！”
“就是，”苏婉婉在一旁帮腔，故作惋惜地叹气，“姐姐，不是妹妹说你，你自己名声坏了也就罢了，总不能拖着全家跟你一起没脸吧？李世子那样的人物，合该配得上更好的，你……啧啧，确实不配。”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已经看到了苏笑笑被扫地出门、凄惨无比的未来。
就在柳姨娘不耐烦地想要再上前一步，似乎想“提点”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嫡女时——
苏笑笑终于动了。
她没哭，没闹，甚至没有露出半点悲伤。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然后用一种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又异常清晰的语调，慢悠悠地开口了。
“哦。”
就一个字。
平淡无奇，甚至有点敷衍。
柳姨娘和苏婉婉准备好的后续说辞和羞辱，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两人脸上的表情同时僵住，像是没听懂，又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就这反应？
苏笑笑看着她们懵逼的样子，心里差点笑出声，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种介于“茫然”和“真诚”之间的表情，继续用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平淡语气，抛出了下一句：
“你们俩……是特地过来……给我表演对口相声的吗？”
空气瞬间凝固。
柳姨娘：“？？？”
苏婉婉：“！！！”
翠果：⊙﹏⊙∥
对口……相声？那是什么东西？
柳姨娘脑子没转过来，但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是配合苏笑笑那副“你们继续演，我看着呢”的表情。她脸色一沉：“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笑笑仿佛才回过神来，轻轻“啊”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就是一种表演形式。一个捧，一个逗，配合默契，专程来逗人开心的。”她顿了顿，目光在柳姨娘和苏婉婉之间扫了个来回，真诚发问：“我看二位配合得天衣无缝，情绪饱满，台词犀利，是专门练过吗？辛苦了辛苦了。”
“你！”柳姨娘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拐着弯骂她们，气得脸上的粉都快抖落了，“你竟敢消遣我们！”
苏婉婉也气得涨红了脸，指着苏笑笑：“你、你放肆！”
“放肆？”苏笑笑微微歪头，眼神里那点残余的虚弱被一种锐利的光彩取代，“比不上二位啊。我这病还没死透呢，就急着上门逼宫……啊不，是逼婚？还是退婚？流程都没走，观众还没齐，你们俩暖场嘉宾倒是比主角还急？”
她语速不快，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个小锤子，敲在柳姨娘和苏婉婉完全跟不上节奏的神经上。
那些陌生的词汇组合在一起，她们不能完全听懂，但那份明晃晃的嘲讽和居高临下的调侃，她们感受得清清楚楚！
这蠢丫头落了一次水，怎么像换了个人？！嘴巴毒得让人接不上话！
柳姨娘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苏笑笑“你”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合适的词骂回去。苏婉婉也是又惊又怒，完全没了刚才的得意。
看着两人吃瘪的样子，苏笑笑心里爽翻了天，但面上不显。她故意咳嗽了两声，显得虚弱又无辜：“咳咳……姨娘，妹妹，要是没别的事，能让我这‘水鬼’休息了吗？养精蓄锐，才好应对明天的‘大戏’啊。”
她特意加重了“水鬼”和“大戏”这两个词。
柳姨娘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她一眼，最终憋出一句：“好！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明天世子爷来了，看你还怎么嚣张！我们走！”
说罢，拉着同样气呼呼的苏婉婉，摔门而去。
破旧的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
翠果已经彻底石化了，张着小嘴，看神仙一样看着自家小姐。
苏笑笑松了口气，后背其实也沁出了一层冷汗。首战告捷，全靠对方轻敌和信息差。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胃小菜。
明天，那个所谓的“世子”就要亲自上门退婚了。那才是真正的硬仗。
古代的权贵阶层，会给她玩嘴炮的机会吗？
苏笑笑看着摇曳的烛火，眼神慢慢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