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当日,天还没亮,苏笑笑就被翠果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苏文渊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灰扑扑、明显不合身的男式旧衣,让苏笑笑换上,又胡乱给她挽了个小厮的发髻,脸上甚至还让她抹了点锅底灰,力求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跟班。
“笑笑,记住!少说话!多低头!跟紧为父!万一……万一情况不对,你就……你就自己找机会溜!”苏文渊一路上都在神经质地絮叨,手心全是冷汗,比自己第一次上金銮殿还紧张。
苏笑笑倒是很淡定,甚至有点兴奋。穿越以来,她还没见过真正的“大场面”呢。
举办宴会的场所并非皇宫正殿,而是一处皇家园林里的别馆,但依旧守卫森严,气氛肃穆。穿着各色官服的官员们低声交谈,宫人们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苏文渊这种小官,在这种场合基本就是背景板的存在。他缩着脖子,尽量降低存在感,带着苏笑笑这个“小厮”,按照指引来到他负责的区域——宴会偏厅的餐饮和布置区。
看着按照她“自助餐”理念布置的长条餐桌(虽然简陋了许多),以及那些贴着“御宴优选·醉仙楼特供”、“云锦绣坊荣誉出品”等蹩脚标签的酒水和装饰,苏笑笑嘴角抽了抽。
很好,土洋结合,要素过多。
使臣们陆续入场。来的并非什么大国特使,只是几个周边小邦的代表,穿着具有民族特色的服饰,眼神里充满了对天朝上国的敬畏和好奇。
宴会按流程进行。歌舞表演开始,果然不是传统的丝竹翩翩,而是苏笑笑描述的那种“意象表演”——几个白衣舞者在空灵的乐曲(主要是古琴单音重复)中缓慢移动,摆出各种抽象造型,背后用灯笼光影打在纱幕上,形成模糊的山形水影。
效果……十分感人。
官员们看得一脸懵逼,交头接耳,显然无法理解这种“高级艺术”。使臣们更是目瞪口呆,大概以为这是什么神秘的祭祀仪式。
苏文渊冷汗涔涔,腿肚子都在发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笑笑躲在柱子后面,捂着脸,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这还原度……也太高了!惨不忍睹!
然而,就在这尴尬的气氛弥漫全场时,那位看似首领的使臣,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着表演深深一鞠躬,然后用生硬的官话赞叹道:“妙!妙极!此舞蕴含天地至理!虚空生妙有!不愧是天朝上国!文化底蕴如此深邃!我等佩服!”
其他使臣见状,虽然可能也没看懂,但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文盲,也纷纷起身附和,各种赞美之词不要钱地往外蹦。
官员们:“???”
苏文渊:“!!!”
苏笑笑:“……哈?”这也能夸?
接下来是宴饮环节。
“琼浆玉液·青春版”(普通米酒)和“百果仙酿·无酒精特调”(果子泡水)被端了上来。使臣们看着那限量供应的小壶和奇怪的名称,再次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青春版?莫非此酒有驻颜之效?”
“无酒精特调?竟能如此清澈剔透?定是用了秘法!”
使臣们小口品尝,然后再次发出夸张的赞叹(可能确实比他们国家的酒好喝点)。
然后是重头戏——“百味自取长廊”(自助餐)。
使臣们看着琳琅满目(其实都是普通菜式但摆盘精致了小份)的菜品,可以自由选择,感到无比新奇和……受宠若惊!在他们看来,这是天朝极大的尊重和礼遇!纷纷拿着盘子,兴致勃勃地穿梭其间,吃得津津有味。
而那些提供了“赞助”的商户代表(被允许在角落有个小位置),看到自己的产品和名号真的出现在这种场合,被外国使臣品尝和询问,激动得满脸放光,觉得这钱花得太值了!
整个宴会的氛围,竟然诡异地变得热烈和“成功”起来!
上官的脸色从最初的阴沉疑惑,逐渐变得缓和,甚至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偶尔还对着苏文渊的方向微微点头。
苏文渊简直像是在坐过山车,从地狱到天堂,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看向柱子后面躲着的女儿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劫后余生的狂喜。
宴会在一片“和谐欢快”(主要是使臣们单方面觉得被震撼和尊重了)的气氛中接近尾声。
苏文渊被上官叫去,似乎还受到了几句夸奖,回来时脚步都是飘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不真实的红光。
“笑笑!成功了!竟然真的成功了!”他抓住苏笑笑的手,语无伦次,“上官夸我办事得力,懂得创新!还省了预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苏笑笑干笑两声:“呵呵,恭喜父亲。”心里吐槽:这不是创新,这是信息差和降维打击。
她正想着功成身退,赶紧溜回家数钱,突然,一个略带尖细的太监声音响了起来:
“苏大人留步。”
一个面白无须、穿着宫中服饰的中年太监走了过来,目光扫过苏文渊,最后落在了他身后低着头的苏笑笑身上,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大人,您这位‘书吏’……瞧着挺面生啊?”太监慢悠悠地说道,“方才杂家瞧见,这宴席的诸多新奇之处,似乎都是这位‘小兄弟’在旁提醒您?陛下和七王爷在那边水榭听闻了今日宴席的盛况,很是好奇,想请这位‘小兄弟’……过去问几句话。”
苏文渊脸上的红光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苏笑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陛下?!七王爷?!
完了!玩脱了!被大佬盯上了!
苏笑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福是祸?皇帝怎么会知道?是宇文皓那个神经病说的?他到底想干嘛?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看着太监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苏文渊快要晕过去的样子,苏笑笑知道,这场“大戏”,她这个临时演员,恐怕要被迫加戏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了(穿着男装显得更瘦小的)脊背,压低声音对便宜爹道:“父亲,稳住。说不定……是去领赏呢?”
虽然她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