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舰那庞大的灰色舰影消失在远海天际线后，王涵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切换键。他没有跟随团队返回基地，而是被陈铭远一脚“踢”回了国科大。
“仗打完了，书还得读！别想赖在基地当你的‘总工’！”陈铭远吹胡子瞪眼，但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回去把落下的课程补补，顺便……换个脑子。”
于是，王涵又背着他那个破旧的书包，顶着那头标志性的乱发，回到了熟悉的校园。只是，时节已近深秋，距离期末考试和寒假，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校园里的气氛与基地那种分秒必争的紧张截然不同。图书馆座无虚席，学生们抱着厚厚的书本和复习资料，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临阵磨枪的焦虑。王涵走在林荫道上，感觉自己像个刚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回来的异类。
他试着去上了几节课。高数课上，周教授依旧无视他的存在；材料课上，吴教授看到他时眼神复杂，但讲课依旧一板一眼。只是王涵发现，自己很难再完全沉浸在那些基础公式和概念里了。
他的思维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深蓝，飘向那三座需要庞大能量和精密控制才能驱动的电磁炮塔，飘向那些复杂的冷却回路和场型稳定算法。
课间，班长李铭和孙宇、刘斌几个围了过来。
“哟！我们的大忙人终于舍得回来临幸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孙宇笑着捶了一下王涵的肩膀，“听说你参与的那个‘国家级项目’搞定了？牛啊！这回期末是不是又能直接‘优秀’通过了？”
王涵有些窘迫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刘斌则好奇地压低声音：“王涵，透露透露，到底啥项目啊？”他挤眉弄眼。
周晓芸也凑过来，打量着王涵那身依旧不合身、甚至可能还是离开时那套的衣服，以及眼底那挥之不去的疲惫，忍不住调侃：“小王同学，你这哪像是去做项目，分明像是刚从哪个矿洞里被捞出来。不过嘛……”她眨了眨眼，“这副为国操劳的样子，倒是比之前可爱了点。”
王涵被他们说得耳根发红，只能含糊地应付：“就是……一些基础研究工作，快结束了，快结束了……”
他感觉自己与这种轻松平常的校园生活，已经隔了一层无形的壁障。同学们讨论的考试重点、社团活动、假期计划，对他而言遥远得有些不真实。
几天后，王涵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割裂感，以及内心深处对“玄鸟”后续工作的牵挂。他主动给陈铭远打了电话。
“陈老师，我……我想回基地。”
“怎么？学校待不住了？”
“不是……主炮虽然装舰了，但操作和维护规程还是我们实验室那套，太复杂，不适合舰上官兵快速掌握。我想……和雷工、郭博士他们一起，把操作手册和维护指南重新编撰一下，做得更直观，更傻瓜式一点。”
电话那头，陈铭远沉默了几秒，随即笑骂声传来：“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这脑子闲不住！行！我跟学校打招呼，你直接过来！正好，海军那边接舰部队已经开始适应性训练了，他们反馈了不少问题，也需要我们技术支持。你这‘总工’，是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王涵松了口气，立刻开始收拾他那简单的行李。林珊学姐看到他这架势，挑了挑眉：“又要‘出差’？”
“嗯，项目……还有点收尾工作。”王涵点头。
林珊了然地笑了笑，递给他一小包自己烤的饼干：“拿着，路上吃。别还没等到项目成功，你先因为营养不良倒下了。”
王涵道谢接过，心里暖暖的。
回到基地，气氛依旧紧张，但不再是之前那种生死时速的攻坚，而是转向了更细致、更系统的后续工作。王涵立刻投入了与雷永强、郭逸、陆青崖等人的“手册编纂大业”。
这项工作，其搞笑程度不亚于技术攻关。
雷永强看着王涵写的初稿，眉头拧成了麻花：“‘当能源指示灯闪烁绿色时，表示脉冲电容组充电完毕’？太文绉绉了！直接写‘绿灯亮了，就能憋足劲开火了’！多直白！”
郭逸则对维护部分指手画脚：“‘定期检查非晶-纳米晶复合镀层完整性’？舰上的兄弟谁知道啥叫非晶-纳米晶？就写‘看看炮管子里面那层亮晶晶的膜有没有起皮、掉渣’！”
陆青崖试图纠正：“郭博士，那叫镀层，不是膜……”
郭逸眼睛一瞪：“膜怎么了？贴窗户的叫膜，贴炮管的就不能叫膜了？通俗易懂最重要！”
王涵被他们吵得头大，只能努力在专业准确和通俗易懂之间寻找平衡，把一本原本可能如同天书的技术手册，硬生生地向“家电说明书”的风格靠拢。
半个月后，初步编撰成型的、图文并茂（甚至画了不少卡通示意图）的《玄鸟主炮系统操作与维护指南（舰上简易版）》，连同基地派出的技术支持小组，一起抵达了正在某秘密海域进行训练的“华清”舰。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华清”舰即将迎来其服役后的第一次，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次考验——全武器系统实弹测试。
测试当天，王涵和基地核心成员都守在指挥中心，通过加密数据链实时观看。屏幕上，“华清”舰破浪前行，姿态优美而稳定。
首先进行的是常规武器测试。hhq-21防空导弹腾空而起，精准拦截了模拟靶机；飞龙-21反舰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如同死神之镰般命中了远方的退役舰船靶标，激起冲天水柱。一切顺利，彰显着这艘战舰强大的综合战力。
最后，压轴戏到来——玄鸟主炮，首次舰上实弹射击。
指挥中心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王涵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手心有些出汗。虽然对自家产品有信心，但毕竟是第一次在真实海洋环境下，由舰上官兵独立操作。
“华清舰报告！玄鸟A炮塔，目标海域t-71区，浮动靶标，准备就绪！”
“批准射击！”
命令下达！
屏幕中，只见“华清”舰前甲板那座巨大的三联装A炮塔，伴随着一阵低沉的、不同于任何传统火炮的嗡鸣声，炮口瞬间喷吐出长达数十米的湛蓝色等离子尾焰！光芒耀眼，将周围的海面都映成了诡异的蓝色！
几乎在同时，远在数百公里外的观测站传回数据：
“目标命中！靶标彻底摧毁！”
“初速数据：2510米\/秒！”
“炮塔状态稳定！能源系统回收正常！”
“成功了！”指挥中心里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雷永强激动地一把抱住身边的郭逸：“老郭！看见没！咱们的‘炮仗’在船上也一样响！”
郭逸被他勒得直翻白眼，却还是咧嘴笑了：“废话！我的‘迷糊蛋’可不是白叫的！”
陆青崖和周教授也相视一笑，如释重负。
王涵看着屏幕上“华清”舰那巍峨的身影，以及A炮塔射击后依旧稳定指向远方的炮管，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而真实的笑容。
这时，通讯频道里传来“华清”舰枪炮长有些兴奋又带着点调侃的声音，显然他已经，粗略翻看过那本“简易版”手册了：
“基地的专家们！你们这炮……够带劲！就是这后坐力，感觉跟书上说的‘轻微’不太一样啊。”
指挥中心里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王涵也忍不住笑了，拿起麦克风，用一种罕见的、带着点幽默的语气回应道：
“枪炮长同志，手册仅供参考，具体手感，还需亲自体会。”
。深蓝之上的“玄鸟”，终于发出了它响彻寰宇的第一声正式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