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生蹲在地上，手中的军用平板电脑屏幕上，正亮着一个新鲜出炉的、设计简约的表格，标题是：《新用户（俘虏）信息登记表-001号》。
他那句关于“入门级护山大阵”和“用户反馈”的提问，像一道无法被解析的符咒，在黑虎那片已经化为焦土的认知里，投下了一颗名为“混乱”的种子。
用户？反馈？护山大阵？
黑虎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穿着奇怪蓝色制服的“凡人”，虽然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但带给他的压力，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金丹期老祖都要恐怖。
金丹老祖的威压，是基于灵力层面的碾压，是一种“你比我弱，所以我能决定你的生死”的霸道。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压力，却源于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从容。那是一种“我甚至懒得亲自出手，我的工具就能让你连同你的世界观一起灰飞烟灭”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阶下囚，更像是在看一个刚刚注册了自家App的新用户，充满了产品经理对小白鼠的、那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求知欲。
“不……不说话吗？”李春生见他没反应，耐心地用笔在平板上敲了敲，“没关系，我们可以先从简单的问题开始。姓名？”
“黑……黑虎……”黑虎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年龄？”
“五……五十三……”
“种族？”
“人……人族……”黑虎感觉这问题有点侮辱人，但又不敢反驳。
“很好。”李春生在表格上飞快地填写着，一边填一边点头，“态度很端正，值得表扬。接下来，是几个选答题，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保持沉默。当然，我个人建议你积极配合，这会影响到你后续的‘用户积分’和‘福利待遇’。”
黑虎完全听不懂，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福利待遇”这几个字。他只能像个努力听讲的差生一样，拼命地点着头。
“第一个问题，”李春生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无比专业，“关于我们刚才为您展示的‘一号防御系统’，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死亡铁塔’，请问，它的视觉冲击力、威慑效果以及……嗯，‘用户清理效率’，您个人觉得，在哪些方面还有提升的空间？”
黑虎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变成了一锅粥。
他……他在问我，他那个杀人武器，杀得够不够快？够不够帅？
这是什么魔鬼才会问出的问题？！
他看着李春生那张真诚而期待的脸，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来自九幽深渊的、以研究杀戮为乐的古神。
“上……上仙……”黑虎的声音都在发抖，“那……那法宝，已经……已经很完美了……小的……小的觉得，没有任何……任何需要提升的地方了……”
“是吗？”李春生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他在平板的“用户建议”一栏里写道：【用户已被完全震慑，无法提供有效反馈，建议后续寻找更强大的‘测试用户’，以获取更精准的性能数据。】
“好吧，下一个问题。”李春生继续问道，“在你看来，什么样的‘法宝’或‘阵法’，能够抵御我们刚才的攻击？”
这个问题，是陈院士和军方的武器专家们最想知道的。他们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防御天花板”在哪里。
黑虎愣住了。他开始疯狂地在自己那点可怜的知识储备里搜索。
“抵御？”他喃喃自语，“或许……或许只有传说中，那些大宗门的、由元婴老祖亲自主持的‘玄龟镇海大阵’，才有可能……有可能抵挡一二……吧？”
“玄龟镇海大阵？元婴老祖？”李春生将这几个关键词迅速记录下来，“能具体描述一下吗？比如阵法的原理，元婴老祖的攻击方式和能量层级。”
“小……小的也不知道啊！”黑虎快哭了，“那都是传说里的东西！小的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落霞城的城主，一位金丹初期的前辈……”
“哦？落霞城？金丹期？”李春生眼睛一亮，新的关键词出现了。
他正准备继续深挖，通讯器里传来了特战队长的声音：“李顾问，俘虏已全部控制完毕，正在进行初步处理，请您指示下一步行动。”
李春生站起身，对黑虎露出了一个“你先自己思考一下”的表情，然后说道：“带我去看看。”
所谓的“初步处理”，再次向黑虎和他的手下们，展示了什么叫做“文明的冲击”。
在一片被临时圈出来的空地上，三十多个黑虎帮帮众，正排着队，接受着一套他们毕生难忘的“入门流程”。
第一站：信息采集。
每个俘虏，都要站在一块白色的背景板前，由一名士兵拿着一个会“咔嚓”一声闪光的“法器”（数码相机），从正面、左侧四十五度、右侧四十五度，各拍一张照片。照片会实时传输到后台，建立起他们的电子档案。
“头抬高！看镜头！严肃点！这不是给你拍婚纱照！”一个负责拍照的士兵，不耐烦地对着一个试图挤出谄媚笑容的俘虏吼道。
第二站：体格检查。
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军医，会让他们脱掉上衣，然后用一种冰冷的、会听心跳的“法器”（听诊器）在他们胸口戳来戳去。最恐怖的是，他们还会拿出一根细细的、带着针头的“法器”，扎进他们的胳膊，抽走一小管鲜红的血液！
“啊！我的精血！”一个俘虏看到自己的血被抽走，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仿佛被吸走了几十年的修为。
“嚎什么嚎！”军医白了他一眼，“就是常规的血样采集，检查一下你们有没有携带什么异界传染病。下一个！”
第三站：劳动改造思想动员。
所有采集完信息的俘虏，会被带到一个巨大的屏幕前。屏幕上，正用ppt轮播着几行加粗的、鲜红的大字。
《告黑虎帮俘虏书》
第一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主动交代问题，检举揭发他人，可获得“积分”，积分可用于兑换食物、改善居住条件。
第二条：劳动最光荣。所有俘虏必须参与基地建设的辅助性工作，通过劳动改造思想，重新做人。
第三条：严禁打架斗殴，严禁私藏法器，严禁随地大小便……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军官，正拿着一个扩音喇叭，逐字逐句地为他们讲解着这些“规矩”。
黑虎被带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堪称魔幻的景象。他的那些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手下，此刻像一群进了城、不知所措的乡下人，满脸的迷茫、恐惧和……一丝丝的好奇。
“李顾问，根据初步审讯，这些人的文化水平普遍极低，对外界认知几乎为零。思想动员工作，恐怕需要一点时间。”那位年轻的政工干事走过来，向李春生汇报道。
“不急，慢慢来。”李春生点了点头，“思想的改造，比肉体的禁锢更重要。先让他们明白，在这里，拳头大不是规矩，‘纪律’才是规矩。”
他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陈院士带着他的团队，像一群土拨鼠发现了金矿一样，冲到了被收缴的那堆“法器”前。
“小心！小心！轻点放！”陈院士看到一个士兵，正准备将一把锈迹斑斑的飞剑扔进证物箱，心疼得差点当场犯了心脏病。
他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把飞剑，如同捧着一件绝世珍宝。
“完美的流线型设计！虽然材质只是普通的玄铁混合物，但你们看，剑身上这些看似无序的划痕，实际上……是一种古老的、用来降低风阻的微雕技术！天哪！他们的祖先，在空气动力学上，竟然已经有了如此惊人的造诣！”
他又拿起一个铜环，用仪器扫了扫。
“检测到微弱的能量回路！它的内部，刻着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微型的能量放大阵列！这……这是一个被动式的能量增幅器！这简直是常温超导技术在另一个方向上的完美体现！”
陈院士和他学生们的惊叹声，传到了俘虏们的耳朵里。
那个被收缴了飞剑的弟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那把从二手市场花三块下品灵石淘来的、连御剑飞行都摇摇晃晃的破烂货，竟然……蕴含着“空气动力学”和“微雕技术”？
另一个被收缴了铜环的帮众，也傻眼了。他那个用来砸核桃的破铜环，啥时候成了“被动式能量增幅器”了？
他们看着那群对他们的破铜烂铁爱不释手、如痴如醉的科学家，第一次对自己的“宝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或许……这些“上仙”，只是眼神不太好？
李春生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摇了摇头，转身走回了临时审讯室。他觉得，是时候给黑虎上点“硬菜”了。
审讯室里，黑虎正襟危坐。经过刚才那一轮“参观”，他心中的恐惧，已经被一种更深层次的、名为“敬畏”的情绪所取代。
李春生没有说话，他只是让一名警卫员，端进来一个饭盒。
饭盒打开，一股霸道的、能钻进人灵魂深处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正是“长征一号灵米”！
黑虎的眼睛，在一瞬间就直了！他的鼻子疯狂地翕动着，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作为筑基期修士，他的五感远超常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碗饭里蕴含的灵气，比他这辈子吃过的所有天材地宝加起来，还要精纯百倍！
他甚至感觉，只要吃上一口，他那卡了十年都没有动静的瓶颈，都可能会有所松动！
“想吃吗？”李春生微笑着问道。
黑虎的头，点得像捣蒜一样。
“想吃，可以。”李春生将饭盒向他推了推，“现在，我们来继续刚才的话题。落霞城，金丹期，以及……你帮派的仓库里，有多少存货。说得越详细，这碗饭，就离你越近。”
在绝对的实力和一碗灵米饭的双重诱惑下，黑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落霞城，是方圆五百里内，唯一的一座修士城池！城主柳寻风，是一位金丹初期的剑修，实力深不可测！”
“城里有三大坊市，可以交易各种法器、丹药、符箓，通用的货币，就是灵石！”
“灵石！对！我们黑虎帮的仓库里，还有……还有三百二十六块下品灵石！都是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底！上仙，我都给您！只求……只求能尝一口这饭！”
黑虎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李春生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在平板上记录着。
落霞城，金丹期，坊市，灵石……
这些关键词，在他的脑海里，迅速构建起了一个清晰的行动蓝图。
他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他站起身，将那碗香气扑鼻的灵米饭，推到了黑虎的面前。
“很好。”他拍了拍黑虎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产品经理在拿到用户核心数据后，那种满意的笑容。
“恭喜你，001号用户。你的反馈非常有价值。这是……给你的奖励。”
黑虎看着眼前这碗梦寐以求的“神饭”，激动得热泪盈眶。他颤抖着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扒了一大口。
当那极致的美味和磅礴的灵气在口中爆开的瞬间，他哭了。
他感觉，自己这五十三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而李春生，则转身走出了审讯室。他看着基地外，那片在夜色中显得无比深邃和神秘的十万大山，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拿出通讯器，接通了赵建国的频道。
“报告赵主任，已获取到目标区域‘落霞城’的准确情报，以及关于‘灵石’的重要信息。”
“根据初步分析，我们可以通过‘贸易’手段，用我们蓝星的工业品，去换取他们的‘灵石’和修炼资源。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我建议，立刻成立‘异界商贸部’，并尽快组织第一批‘商品’，准备进入市场。”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笑容。
“是时候，让修仙界的朋友们，感受一下，来自蓝星的……消费主义铁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