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纤白手腕即将无力触及焦黑土地的前一瞬——一只布满新鲜伤痕与旧日茧迹的手,稳稳接住了它。
粗糙的掌心传来温热的、属于活人的触感,随即用力却克制地一拽,将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少女整个拥入怀中。她的身体很轻,带着战斗后的微颤,额发被汗与尘土黏在苍白的额角。
秋元皱紧眉头。孟秋能成功抓住时机、击溃失去黑球庇护的空间灵种,这本就在他计算之内——那场看似自杀的爆炸,真正目的正是为了撕开灵种防御的瞬间破绽。但她为何会昏迷?而且从时间流速感知来看……她真的能在爆炸余波未散的短短三秒内,解决灵种再赶到自己身边吗?
“嘶——”
方才急促的动作牵扯到全身新旧伤口,复活带来的叠加痛楚如海啸般汹涌袭来,比死亡那一刻瞬间的湮灭更加绵长。
“再这么死下去,迟早要被这破吊坠调教成受虐狂。”他疼得龇牙咧嘴,从牙缝里挤出嘀咕,然后猛地意识到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他现在正一丝不挂。
方才那场由内而外的本源爆炸,将一切都毁灭殆尽了,好在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在身上。某些部位正在晨风中感到一阵颇具哲学意味的凉意。
“靠。”秋元忍着剧痛,眯眼在仍冒着青烟的焦土坑中寻找可能的布料碎片,可惜一无所获——连骨骼都能瞬间气化的温度,怎么可能留下凡俗织物。
环顾四周,除了远处未被波及的巨树,就只剩下散落的宽大树叶。“这玩意儿连只鸟都遮不住,顶个球用。”他龇牙,“看来不仅会变成受虐狂,还会提前晋升为暴露狂。”
总不能真甩着个“仙女棒”到处走吧?万一它有个三长两短……算了,算了。不想了。秋元低头看了看,“要是吓着兄弟就不好了。”
忽然,他灵机一动,目光缓缓移向怀中昏迷的孟秋。
良心在脑海中微弱地抗议了一声“对不起”。但下一秒,求生欲和基本廉耻观便联手将良心捂住了嘴。
“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他一边自我催眠,手上的动作可一点不带停,总之,秋元身上多了一件略小但能蔽体的深色外套,以及一条纯白的里裤——虽然紧绷,但至少给了久未见过自然光的“小老弟”一些基本的安全感与尊严。
他将昏迷的孟秋小心翼翼地把她背起。少女很轻,呼吸微弱但平稳,头无力地靠在他肩颈处。
“得想办法搞个能减轻痛觉的玩意儿……最好还要再弄条无法被破坏的裤子。”他一边呲牙咧嘴地调整姿势,一边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哎,要是还能顺便娶十个老婆就更好了……痛成这样,没点精神补偿说不过去。”
目光扫过焦土,他很快发现了被随意丢弃在坑缘、微微泛着空间波纹淡蓝光泽的结晶——那枚空间咒纹。想起这丫头败家子般的丢弃行为,他心头一阵抽痛,泄愤似的隔着布料,在身后那最丰盈柔软处轻轻拍了几下。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他动作一顿,某个不合时宜的广告词突兀地蹦进脑海:
“真的有这么q弹吗?”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验证这个科学问题的时候。
至于秋元为何还能站在这里骂骂咧咧,需要将时间拨回被龙尾抽飞之后。
就在那时,一段冰冷、晦涩、仿佛直接刻印进灵魂深处的奇异讯息,骤然涌入他濒临爆炸的意识:
【撒旦十字吊坠】
当意义被注销后,人类宁可认购地狱的股权,也不愿流浪于虚无的旷野。
那些自愿钉在倒十字架上的人,或许比跪拜正十字架者更靠近耶稣最后的质问——“Eli, Eli, lema sabachthani?”(我的神,我的神,你为什么离弃我?)
效果:宿主死亡三秒后,于撒旦十字吊坠处复活,状态恢复至死亡前三秒。每次复活,身体基础强度(力量、耐力、恢复力、元素承载上限)获得永久性大幅提升。
代价:每次复活后,宿主对痛觉的感知敏锐度永久性大幅度提升。
充能:效果触发后,吊坠进入【虚无】状态。需击杀生命体并吸收其【灵魂】进行充能,方可等待下一次触发。目标生命越强大、得的【灵魂】越多。所需【灵魂】随宿主实力提升而增加。
*状态:当前已绑定。充能进度:100(抵达上限)(四阶晶角暴龙残魂提供115*已消耗,四阶空间灵种提供132)。
秋元下意识探手入怀,这个动作让他再次疼得倒抽冷气,从仍在渗血的胸腹皮肉间,抠出了那枚被句尾抽击后已经刺入血当中、仿佛已生长进去的倒十字吊坠。
只见原先古朴的银黑色表面,此刻隐隐流转着血光。雕刻的那条黑蛇双眼已变成两粒猩红宝石,正反面的山羊头与倒五芒星纹路也同样泛着不祥的血色光泽。
“我靠!早该想到这玩意儿是魔器的!”秋元强忍着全身针扎火燎、仿佛每个毛孔都在尖叫的痛楚,激动得手指都在微微发颤,“主角标配的滴血认主、绝境绑定的奇遇环节!我居然把这最经典的桥段给忘了?!看了这么多年小说真是白活了!”
“哈哈……哈哈哈!”他忽然仰头,想放声大笑,却被剧痛呛得连连咳嗽,“咳咳……这就是……咳!主角光环,懂吗?!天不亡我!”
也难怪他如此失态。在这个灵炁复苏的世界,魔器是真正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的至高秘宝。一旦绑定主人,除非宿主彻底死亡,否则绝无可能被他人使用的特性,让它们极少在市面上流通——当然,那些弊远大于利没人要的奇葩魔器除外。
比如传说中的【神圣包皮】(据传是圣子受割礼的遗存,至少十八个知名教堂宣称拥有真品):效果是使接触者获得百分百受孕率,无视种族与生殖隔离;代价却是宿主永久处于贤者模式,仙女棒彻底成了摆设。
又比如【翡翠西瓜】(慈禧太后陪葬品,由整块稀有碧玺雕成):抚摸瓜皮能缓慢吸收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拍击瓜身可短暂激发活力、提振精神;代价则是使用者必定遭遇连绵不绝的厄运,轻则破财丢物,重则横死街头。
至于魔器的成因至今仍是未解之谜。主流学界猜想认为,需要同时满足“特殊物质载体”、“长时间高强度群体信念聚焦”、“高浓度特定能量场浸染”与“极端情绪或事件引发的意识共鸣”四重苛刻条件,方有极低概率诞生。
由此可见,魔器带来超凡力量的同时,必然伴随着诡异而沉重的代价。等价交换不止是炼金术的第一法则,更是此世运转的底层铁律之一。
不过这魔器的能力确实牛逼大发。“复活”——无论在哪个世界、哪种体系里,都是堪称规则外的bug级存在。虽说眼下这吊坠只能作用于自身,还有着需要吸收“灵魂”充能的限制,但获取难度其实并不算高。以自己如今三阶的实力,一头四阶生命的灵魂就远远填满了需求,或许也和三阶与四阶之间存在着生命层次上的巨大鸿沟有关。
最要命的,终究是代价。
自己现在仅仅死了一次一就感觉次全身每一个细胞,真切体会着何谓“会呼吸的痛”。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棱角的物体,每一次呼气都牵扯着仿佛被烫过的肺叶;说话时声带振动带来的摩擦感,细腻得像砂纸打磨喉骨;迈出的每一步,都让腿骨关节处传来被生锈齿轮碾磨的酸涩锐痛。
他只衷心希望,将来进行某些需要在床上施展的高强度动作时,能别也这么痛——众所周知,“飞机”是极其精细的活计,若是关键时刻受到惊吓或干扰,很可能面临“坠机”甚至“机毁人亡”的重大风险。
等等……这该死的痛觉增幅代价,该不会把那个特殊部位的神经敏感度也一并调高了吧?难道“快枪手”的荣耀称号,竟要以这种方式提前降临?
“轰……轰……”
熟悉的地面震动再次由远及近传来,粗暴地打断了秋元疼痛又旖旎的胡思乱想。又一头皮糙肉厚、头顶晶角的暴龙,正嗅着血腥与焦糊味,朝这个方向迈着沉重的步伐疾驰而来。显然,之前的战斗动静和灵种气息,引来了新的掠食者。
“靠!有完没完?!”秋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什么傻逼副本设计!不知道一直刷同一个模组的怪,观众会审美疲劳直接弃番的吗?!”
嘴上骂得硬气,身体却很诚实。如果这是日漫,此刻他脑门上应该蹦出巨大的“危”字,并配上一句“一给路打油!”的吼叫和烟尘遁特效。
可秋元强忍剧痛,咬牙跑出几步后,却反常地折返,小心翼翼地将背上昏迷的孟秋安置在一棵相对完整、背风的巨树下,让她靠稳树干。
做完这些,他才转身,面对已冲至百米内的巨兽,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革【辛金】·构造!”
掌心金光艰难流转,一柄剑身修长、剑格雕龙画凤的长剑在他手中缓缓成型。剑柄的云纹与龙鳞纹路骚包繁复得令人侧目,在晨光下反射着廉价工艺品的浮夸光泽。
此时暴龙已冲至五十米内,依然是熟悉的开场——仰首,吸气,胸腔鼓胀!
战争咆哮起手式!眼看那足以震碎内脏的音浪就要席卷而来——
“三阶土系魔法——【大梁】!”
一道清冷平静、仿佛能镇定心神的声音,自侧上方林间响起。
“轰!”
一根需要两人合抱的灰褐色岩石巨柱,毫无征兆地从暴龙下颌正下方的土地中猛然暴突而起!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精准无比地狠狠顶在它即将闭合的下颌底部!
“哐——!!!”
上下颚猛烈撞击的巨响在林间炸开,伴随着几颗断裂利齿崩飞的脆响,听得人牙床发酸、脑仁共鸣。暴龙的咆哮被硬生生怼回了喉咙,化作一声痛苦的闷哼,庞大的头颅被顶得向上扬起,踉跄后退了两步。
“不知道有人在休息时,需要保持安静吗?”
江夕的身影从树后从容走来,黑色长靴踏地无声。他推了推有些滑落的平光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先快速扫过昏迷的孟秋,确认她生命体征平稳,才落到疼得表情管理差点失控,且衣着奇异的秋元身上。
“呵,”秋元扯出一个有些笑容,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你再不来,我都要以为某人怀恨在心,是特意来迟,好来收一笔我席的礼金了。”
江夕直接无视了他这拙劣的挤兑,目光敏锐地在他惨白的脸色、微微发抖的手脚和那身极不合体、来源可疑的衣物上停留了一瞬,平静问道:“你这副强忍疼痛、活像刚被十八个壮汉轮番蹂躏过后的表情……是终于到了每月一次的换弹期?”他顿了顿,看向孟秋,“另外,她怎么回事?”
好吧,虽然语气依旧冷淡毒舌,但关心确实存在——虽然含量稀薄得像掺了水的假酒。
“没什么,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秋元试图耸肩,结果牵动伤处,疼得嘴角一抽,“人是一种适应力很强的生物。不然这世上,也不会存在那么多热衷于给自己找罪受的m了。”
“你们……”江夕的镜片似乎反光了一下,“玩得真花。”
显然,他凭借秋元的衣着、孟秋的昏迷状态、以及两人间古怪的氛围,得出了某种完全偏离真相、但极具侮辱性的结论。或者说,他单纯就是想来恶心秋元。
“靠!玩得再花也没你猎奇!你连机器都……”秋元立刻反唇相讥。
话音未落——
“呼——!!”
暴龙从短暂的眩晕中恢复,被接二连三的挑衅彻底激怒,粗壮如攻城锤的巨尾撕裂空气,拦腰横扫而来!尾椎末端的骨刺闪烁着寒光。
二人虽在嘴炮互损,视线与感知却始终锁定着战局。这可不是小说里角色对话时世界会暂时静止的温柔世界。凶兽的反击,从不等人把台词念完。
“二阶风系魔法——【自由翼】。”
江夕脚下气流旋生,一对淡青色风翼在他背后倏然展开,托举着他轻巧地侧身跃起,巨尾带着腥风从他靴底下方呼啸掠过。
而秋元,则凭借刚刚突破至三阶门槛的炼体修为,以及撒旦十字吊坠复活强化的身体素质,原地一个迅猛的蹬地,身体凌空高速旋转——竟是在空中来了个极其花哨、毫无实战必要的“托马斯全旋”!旋转过程中,他左手还不忘挽了个骚包的剑花,右手甚至试图去撩一下根本不存在的刘海。
江夕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浮夸到极致、疼痛仿佛完全不影响他装逼的表演,扶了扶眼镜,忽然很想给他后腰来一记加速下坠的肘击。
“三阶木系魔法——【死亡林】。”
避开攻击的江夕并未停手,落地的瞬间,双手已结出复杂印记,低声吟唱。
“噗、噗噗噗——”
诡异而密集的轻微爆裂声,从那头暴龙厚重的皮鳞表面响起!一株株颜色妖艳、形态狰狞的嫩苗与菌丝,竟从其皮肤缝隙、伤口处,乃至鼻孔、耳蜗中破“土”而出,以疯狂的速度蔓延、生长!转眼间,它庞大的身躯上便覆盖了一层蠕动的、五彩斑斓的“植被”。
最致命的并非那些带刺的、试图缠绕束缚的藤蔓,而是这些诡异植物顶端迅速绽放的、绚丽如毒蘑菇伞盖的花朵。它们微微震颤,释放出成千上万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微小孢子,如同淡色的烟雾,笼罩向暴龙头部。
对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的巨型凶兽而言,普通的剧毒往往效果有限。但能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导致幻觉、精神紊乱和肢体失控的强效神经毒素——才是以弱胜强、对付这种无脑巨兽的真正杀招。
暴龙的动作明显开始变得不协调,摇头晃脑,脚步虚浮,独眼中浮现出混乱与狂躁交织的神色。它似乎看到了并不存在的敌人,开始对着空气胡乱撕咬、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