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的春天,终于带着暖意浸透了京城的每一寸角落。
靖王府的书房里,梅长苏展开了那卷尘封三年的赤焰军卷宗。卷宗边角早已泛黄,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曾是鲜活的生命——林燮、聂锋、卫峥的父亲……还有无数不知名的士兵,他们的名字被打上“叛国”的烙印,在暗无天日的档案库里蒙尘。
“陛下已经同意重审赤焰案了。”靖王推门而入,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手里捧着梁帝刚刚签发的圣旨,“明日早朝,就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赤焰军昭雪!”
梅长苏的手指轻轻拂过卷宗上“林殊”的名字,指尖微微颤抖。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三年来的隐忍、筹谋、病痛折磨,在这一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先生……”靖王看着他颤抖的肩膀,欲言又止。他早已知道梅长苏的真实身份,却从未点破——有些伤痛,需要自己慢慢抚平。
梅长苏深吸一口气,用帕子拭去泪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好,好啊……”他咳嗽了几声,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明日,该让他们听听真相了。”
次日清晨,金銮殿上气氛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目光都聚焦在殿中央的案几上——那里摆放着赤焰案的所有证物:夏江伪造的密信、谢玉私藏的账册、被屈打成招的老兵证词……还有一份由梅长苏整理的、详细记录了当年梅岭惨案的血书。
梁帝坐在龙椅上,脸色复杂。经过三个月的吏治革新,朝堂风气已焕然一新,越来越多的人上书请求重审赤焰案,连他最信任的老臣都劝他“以民心为重”。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掩盖当年的过错。
“传证人。”梁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殿外,卫峥推着梅长苏的轮椅缓缓走入。梅长苏穿着一身素色长衫,脸上的疤痕已不再遮掩,那双曾盛满少年意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历经沧桑的沉静。他身后跟着几位幸存的赤焰军老兵,个个衣衫陈旧,却腰杆挺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草民梅长苏,叩见陛下。”梅长苏微微欠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今日,只求为赤焰军十七万忠魂,讨一个公道。”
他示意卫峥展开血书,自己则缓缓开口,将当年梅岭的真相一一道来:“谢玉与夏江勾结,伪造密信诬陷赤焰军通敌,借陛下之手围剿梅岭。十七万将士,没有死在与蛮族厮杀的战场,却倒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泣血。老兵们想起当年的惨状,忍不住泣不成声;殿上的大臣们听得心惊胆战,不少曾对赤焰军抱有疑虑的人,此刻都面露愧疚;梁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双手紧紧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泛白。
“这是谢玉的账册,记录了他与夏江分赃的明细。”梅长苏示意靖王呈上证物,“这是夏江的亲信招供的证词,承认当年屈打成招……”
一桩桩,一件件,铁证如山。谢玉在天牢里听到消息,当场气绝身亡;夏江则被押上殿,看着证物,面如死灰,再无辩驳之力。
“陛下!”梅长苏抬起头,目光直视梁帝,“赤焰军忠君爱国,天地可鉴!请陛下为他们平反!”
“请陛下为赤焰军平反!”幸存的老兵齐声高呼,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
“请陛下为赤焰军平反!”靖王带头跪下,文武百官纷纷跟着下跪,呼声震彻金銮殿。
梁帝看着殿内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看梅长苏那双清澈却带着无尽伤痛的眼睛,终于长叹一声:“传朕旨意——赤焰军通敌叛国一案,系谢玉、夏江诬陷,即日起平反昭雪!追封林燮为忠烈王,聂锋为威远侯,所有冤死将士皆按忠烈厚葬,家属免除赋税,世代受朝廷抚恤!”
“陛下圣明!”
欢呼声浪席卷了整个皇宫。梅长苏坐在轮椅上,望着殿外的天空,那里阳光正好,一道璀璨的金光穿透云层,麒麟虚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鹿角生辉,鳞甲闪耀,仿佛下一刻就要从云层中走出。它盘旋在皇宫上空,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像是在为忠魂哀悼,又像是在为天道清明而欢唱。
梅长苏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他知道,父亲和那些牺牲的同胞,终于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