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的生意因此更上一层楼。
如今排队的人真能从店门口一直排到城门口——有来尝鲜的,有来看热闹的,有来碰运气求医的,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芊墨不得不又招了十个伙计,专门维持秩序。
她还规定,每日只接待一百桌,午市五十,晚市五十,多了恕不接待。
饶是如此,预订依然排到了半个月后。
消息传到沈家坳时,已是芊墨救人的第五天。
里正沈青松从镇上回来,在村口老槐树下被村民们团团围住。
“里正,听说芊墨在县城救了县令的小姨子?”
“真的剖开肚子取孩子?”
“我的天爷,这得是多大的本事!”
沈青松捋着胡子,一脸与有荣焉:
“那还有假?我亲自去县城看了,芊墨那店,三层小楼,气派得很!
门口排队的人,从东街排到西街!县令大人亲自给她剪的彩!”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叹。
沈冬儿正在自家院子里绣花,听见外头的喧哗,放下针线走出来。
听到芊墨的事迹,她先是一愣,随即眼圈红了。
“大嫂..….大嫂真厉害...…”她喃喃道。
旁边的沈氏正在喂鸡,闻言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要我说啊,芊墨就是咱们沈家坳飞出去的金凤凰!”
王婶的大嗓门响起:
“可惜有些人啊,有眼无珠,把金凤凰当草鸡赶出门!”
这话意有所指,几个村民偷眼看向沈氏。
沈氏脸色一白,端着鸡食盆转身回了屋。
沈冬儿咬了咬嘴唇,跟了进去。
堂屋里,沈氏坐在凳子上发呆,手里的盆忘了放下。
“娘。”
沈冬儿轻声唤道。
沈氏回过神,长长叹了口气:
“冬儿啊...…娘是不是...…做错了?”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沈冬儿听懂了。
她走到母亲身边坐下:
“娘,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大嫂现在过得好,咱们该为她高兴。”
“高兴...…是该高兴。”
沈氏苦笑,“可我这心里.…..堵得慌。要是当初..….要是当初我对她好点,现在咱们也能堂堂正正地上门,说‘这是我们沈家的媳妇’...…”
她说不下去了,抹了把眼睛。
沈冬儿握住母亲的手:
“娘,大嫂不是小气的人。您看她对周大娘,对里正叔,对村里去她店里做工的人..….都很好。
只要咱们诚心改过,大嫂会原谅的。”
沈氏沉默了许久,忽然起身:
“冬儿,你上次不是说,要给你大嫂绣枕头巾吗?绣好了没?”
“快好了,还差几针。”
“那绣好了,你去县城一趟。”
沈氏走进里屋,不一会儿端出一个小竹篮,里面是十几个鸡蛋,个个圆润干净。
“把这些带上,给晚禾补身体。我知道人家现在不缺这个,但..….总是个心意。”
沈冬儿惊讶地看着母亲。
这是沈氏第一次主动提出给芊墨送东西。
“娘,您…...”
“去吧。”
沈氏摆摆手,背过身去,“就当…...就当娘欠她的。”
与此同时,村西头的翠莲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自从那夜在柴房被癞大玷污后,翠莲像是变了个人。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村里招摇,而是常常一个人发呆,眼神空洞。
翠莲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恨自己那夜怎么就睡死了,恨自己怎么就引狼入室,更恨那个癞大——
那个她曾经以为能依靠的男人,竟然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女儿!
这夜,癞大又来了。
他拎着半壶烧酒,摇摇晃晃地推开翠莲家的院门——
这门如今已形同虚设,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翠莲呢?”
他大咧咧地在堂屋坐下,自顾自倒酒。
翠莲娘站在灶台边,握着菜刀的手在发抖:
“她...…她睡了。”
“睡了?”
癞大嗤笑,“这才什么时辰就睡?去,叫她起来,陪老子喝两杯。”
“她不舒服..….”
“不舒服?”
癞大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翠莲的房间走,“老子去看看。”
翠莲娘一个箭步挡在门前:
“不行!你不能进去!”
“滚开!”
癞大一挥手,将她推了个踉跄。
“老子睡都睡过了,看看怎么了?”
他推开房门。
屋里,翠莲正坐在床边,衣衫不整,眼神惊恐。
“哟,这不是醒着吗?”
癞大嘿嘿笑着走过去,伸手去摸她的脸。
翠莲往后缩了缩,没躲开。
“装什么装?”
癞大的手滑到她脖子上,“那天在柴房,你不是挺享受的吗?嗯?”
“你...…你放开..….”翠莲的声音在抖。
“放开?”
癞大凑得更近,满嘴酒气喷在她脸上。
“老子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就是老子的人。
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听明白了吗?”
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去扯翠莲的衣带。
“住手!”
翠莲娘冲进来,手里举着菜刀,眼睛血红。
“你这个畜生!放开我女儿!”
癞大回头,看见那明晃晃的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怎么?想砍我?来啊,往这儿砍!”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
“砍死了我,你们娘俩也别想活!全村都知道咱们的关系,我死了,官府第一个抓你们!”
翠莲娘的手在抖,刀尖颤巍巍的。
“娘...…不要...…”
翠莲哭着摇头。
癞大见状,更加得意。
他松开翠莲,走到翠莲娘面前,一把夺过菜刀,扔到地上:
“老实点,对大家都好。”
他环顾这破败的屋子,冷笑道:
“你们也不想想,没有我接济,你们这日子怎么过?
靠你给人缝补?还是靠翠莲勾引那些穷小子?”
字字如刀,扎在母女俩心上。
“我告诉你,”
癞大重新坐回桌边,倒了杯酒。
“从今天起,我每三天来一次。好吃好喝伺候着,把我哄高兴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要是敢耍花样..….”
他没说完,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喝完最后一口酒,癞大摇摇晃晃地走了。
院门被重重摔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屋里死一般寂静。
良久,翠莲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翠莲娘走过去,抱住女儿,母女俩哭作一团。
“娘..….我们怎么办啊...…”
翠莲泣不成声。
翠莲娘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女儿。
她的眼睛盯着地上那把菜刀,眼神从绝望渐渐转为一种可怕的冷静。
“莲儿,”
她忽然开口,声音嘶哑。
“娘问你,那畜生…...每次来,都喝很多酒吗?”
翠莲愣了愣,点点头:
“他...…每次来都带酒。”
“好...…好..….”
翠莲娘喃喃道,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爱喝酒...…好..….”
她松开女儿,走过去捡起菜刀,用袖子慢慢擦拭着刀刃。
油灯的微光映在刀面上,反射出她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脸。
“娘?”
翠莲害怕地看着她。
翠莲娘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没事,莲儿,去睡吧。娘...…娘有办法了。”
她将菜刀放回灶台,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吓人。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夜色浓得化不开。
沈家坳的夜,从来就不平静。
而这一夜,注定了要有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