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门缝外的影子消失了。
沈无惑并没有去追,也没再开门。她将铜钱卦轻轻放在桌上,指尖一根根抚过铜板边缘。其实铜钱上本无裂痕,昨晚还完好如初。
她就这样坐着,整整坐了一夜。
就在天快亮时,中间那枚铜钱突然“咔”地一声轻响。
沈无惑低头看去,一道细缝自方孔边缘裂开,一直延伸到外缘,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割过。
她盯着那道裂缝看了三秒,拿起手机瞥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二十一分。
“震为雷?”她冷笑,“呵呵...哪家的雷,半夜三更自己响?”
她并没有慌乱,而是起身烧了壶水,冲了杯速溶咖啡。
抿了一口,嗯...太苦,眉头微皱。
顺手在黄纸上画出卦位图,手指点在“震”宫,停顿几秒,忽然抬头望向窗外——荒山的方向。
她记得那里...
十年前矿场塌方,三十多人被埋。当时并没人来找她,她也只是当成一条新闻听过就算。如今回想,那样的塌方,不该连个痕迹都不留。
除非人还没死透,又或者,是死得不正常。
她放下杯子,从包里取出罗盘。
指针晃了半圈,猛地指向东北方。她收起罗盘,在日历背面写下“矿”字,重重圈住。
刚圈完,外面就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
紧接着是敲门声,三下,沉重有力,几乎要砸破门板。
她打开门,一个男人站在门口。他穿着军绿色外套,沾着泥点;脸上一道疤痕从眼角斜斜划至下巴,像条干瘪的虫子趴在皮肤上。
“你就是沈先生?”他声音沙哑,说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匕首。
“不是我还能是谁?”她靠在门框上,语气淡淡,“你这身打扮,拍戏呢?”
男人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我叫老陈,是管荒山那边事的。”他语气生硬,眼神却有些闪躲,“矿洞出事了,死了三个工人,剩下的全跑了。”
“哦?”她应了一声,“那你报警啊,找我干嘛?”
“报了。”他咬牙,“警察来了看一眼就走,说不归他们管。尸体挂在洞壁上,眼睛发绿,嘴里吐黑水...没人敢进去。”
沈无惑眯起眼:“你们是挖到了什么?”
“没有!”他立刻否认,可脖子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她笑了:“呵呵...你撒谎的样子,可比你这张脸还难看。”
老陈脸色一沉,没吭声。
“行吧。”她转身回屋,拿起黄布包,“带路。不过先说好,加急费要翻倍。”
半小时后,车停在矿场入口。
洞口被铁网拦着,挂着锈迹斑斑的锁。可铁网中央却破了个大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撞开的。
黑雾不断从里面涌出,贴着地面往外蔓延,碰到石头发出“滋”的声响,留下焦黑的痕迹。
沈无惑蹲下身,伸手试探雾气的温度。冰凉,还带着一股腥臭味,像是腐烂的鱼内脏堆在一起。
“你们最近动过地下的东西?”她问。
“就...往下挖了十几米。”老陈咽了口唾沫,“下面好像有空腔。”
她站起身,从包里取出七张符纸,用朱砂笔依次写下七个字:镇、煞、安、魂、止、邪、归。
“退后十步。”她说。
老陈照做。
她将符纸按北斗七星的位置贴在洞口周围,最后拿出一块刻着八卦的青石,置于中央作为阵眼。
做完这些,沈无惑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青石之上。
符纸瞬间燃起金光。
黑雾剧烈翻滚,如同被狂风搅动。金光形成的光罩缓缓压下,逼得黑雾向洞内收缩。眼看就要封住洞口,忽然,雾中猛然伸出一只巨手,由黑雾凝聚而成,五指如钩,直拍阵眼石。
“砰!”
青石碎裂,符纸也熄灭大半。
沈无惑反应极快,直接从袖中甩出三枚铜钱,钉入地面组成三角,残余的金光勉强稳住几秒,才彻底消散。
她喘了口气,凝视洞口。
黑雾退回洞内,却并没有完全散去。边缘处,浮现出一张人脸——双眼是两个黑洞,嘴角歪斜,似笑非笑。
她眉头微蹙。
这张脸...有点眼熟。
不是现实中见过,而是三年前她的铜钱卦曾浮现过相似的轮廓。就在师父失踪的那个夜晚。
“你们到底挖了什么?”她回头问老陈。
“真没挖啥...”他声音发颤,“就是底下有块大石头,我们想炸开它,结果...”
“炸了几次?”
“三次。第三次的时候,石头裂了,里面...”
“里面有什么?”
“里面有个人。”他艰难吞咽,“坐着的,穿旧工服,手里抱着一块碑。”
沈无惑沉默两秒,忽然笑了:“你们炸开的不是石头,是棺材吧?”
“不是棺材!”他急忙辩解,“那地方不像墓,像个...祭坛!”
她收起笑意,取出罗盘。指针转了几圈,最终指向洞底。她抬头看向了岩壁,发现几道刻痕围成一圈,形似某种古老符号。
“招魂阵?”她低声自语,“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老陈急了,“我听说这法子能镇山气,保开采顺利...谁知道会这样!”
“你可真行。”她翻了个白眼,“拿活人换财路,现在路通了,鬼也出来了,满意了?”
“我没杀人!”他吼道,“那些矿工是自己掉下去的!我...我只是没救他们。”
沈无惑看着他,只觉得可笑。
如今作恶的人,总觉得自己委屈。
她打开黄布包,取出新的符纸。这次写的不是驱邪,而是“引”。
“你要干嘛?”老陈紧张地问。
“进去看看。”她说,“不能让死人替你们背锅。”
“你疯了?那里面...”
“闭嘴。”她打断他,“你要么帮我,要么走远点。选一个。”
老陈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我...我给你照着路。”
沈无惑没有再多言,点燃火折子,直接踏入洞口。
黑雾贴着脚面流动,又冷又湿。洞壁两侧开始出现尸体,全是矿工,双手反绑吊在岩石上,头颅低垂。走近一看,他们的眼球泛着幽绿光芒,像是涂了荧光粉。
“这些人死了多久?”她问。
“就...就昨天晚上。”老陈声音打颤。
她伸手触碰其中一具尸体的脸颊。皮肤尚有弹性,却毫无温度。指尖拂过眼皮,蹭下些许绿色粉末。
“磷粉。”她低语,“谁死后还化眼妆?”
前行了约五十米,地面开始逐渐倾斜向下。空气越发闷浊,呼吸如同吸入湿棉花。火光仅能照亮前方数米,再远处便是无尽黑暗。
忽然,脚下踩到个硬物。
她弯腰捡起,是一块碎陶片,上面刻着半个符号,与岩壁上的极为相似。
“这是‘囚’字的一半。”她轻声道,“有人在这里设过封印。”
“封什么?”
“不该放出来的东西。”她抬头,“比如,被献祭者的怨气。”
老陈沉默了,只是攥紧了手电。
又走几步,前方出现一道半埋于土中的石门。门上刻着完整的符文圈,中央是一个被锁链缠绕的人形。锁链有明显断裂痕迹,像是被人强行扯开。
沈无惑伸手抚摸裂缝。
指尖传来细微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门后轻轻叩击。
她收回手,看向老陈:“你最后一次炸山,用的是什么雷管?”
“tNt,工业级的。”
“引信呢?”
“电子点火。”
她忽然笑了:“那你猜,为什么这块门上的符文,会在雷管爆炸时失效?”
老陈脸色煞白。
“因为...”她盯着石门缝隙,声音低沉,“有人在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