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靠在门边,脸色发白,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拿着桃木剑,指着角落。
“师父……那灯……冒黑烟了。”
沈无惑立刻转头。
七盏人油灯的火都变小了,缩到灯芯根部,冒出浓浓的黑烟,往上飘。
她快步走到供桌前,伸手去碰招魂幡。
还没碰到,幡布突然抖了一下,上面的钱百通画像不见了,变成一行血字:
“沈无惑,你多管闲事。”
她冷笑:“我管的事才刚开始。”
话刚说完,地上昏倒的帮工突然抽动起来。
不是普通的抽,是整个人弓起来,脚跟离地,脖子往后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沈无惑冲过去一把按住他肩膀。
“阿星!退后!”
阿星刚要动,那人睁开了眼。
眼睛全是血丝,瞳孔很小,嘴角咧开,一口黑雾喷了出来。
黑雾砸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像水泼在地上。
阿阴飘到他们头顶,手里枯萎的玉兰花闪了一下,一层光罩落下,挡住了黑雾。
“他在召唤地头蛇!”她说,“这人的魂被撕开了,正在当阵眼用!”
沈无惑低头看帮工胸口——铜钱卦还在,七枚铜钱中有五枚发烫,有一枚“叮”地跳了起来。
她抓起卦盘,咬破手指,在那人眉心画了个“封”字。
笔还没拿开,帮工突然坐了起来。
双手死死掐住自己脖子,嘴里断断续续说话,像是两个人抢着开口。
“丙……寅……年……生……”
“庚……申……月……亡……”
沈无惑眼神一冷。
这是她在井底看到的命格。
今天就是这个八字的假死日。
有人想用这具身体当替身,把自己的命往后拖十年。
她抬手准备贴符,庙外突然传来“哐啷”一声。
是铁链拖地的声音。
不只一条,好几条,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声音越来越近。
地面开始裂开。
砖缝“咔”地炸出一道口子,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到墙角。
裂缝里传出臭味,还有泥土被翻动的声音。
阿阴的光罩开始晃动。
“地下有东西要出来。”她说,“不止一个。”
沈无惑把七枚铜钱扔出去,钉进地缝交叉的地方。
铜钱刚嵌进去,她就听见“指甲刮石头”的声音。
是真的有人在地下抠着往上爬。
她低头看,一枚铜钱边上沾了点肉,像是被人蹭下来的。
“活人指甲。”她低声说,“这阵法用了活人当桩子埋在地底,现在要出来了。”
阿星站在门口,匕首横在胸前,盯着那些裂缝。
黑雾从帮工嘴里涌出,变成一个人形,朝沈无惑扑来。
他没多想,冲上去一刀砍过去。
匕首是他从黑帮据点顺来的,本来以为只是普通铁器,没想到碰到黑雾时“砰”地爆出火星,震得他手发麻。
黑雾散了,但马上又聚起来。
“这玩意儿有点邪?”他喘着气问。
“偷来的东西能冒火,说明它认你。”沈无惑一边结印一边说,“别废话,继续砍。”
阿星咬牙,双手握刀,横扫一下。
这次黑雾被劈成两半,暂时没再合拢。
帮工的身体抖了一下,嘴里念咒的声音停了。
沈无惑趁机把最后一张黄符贴在他眉心。
符纸一碰皮肤就燃起暗火,烧了一圈后熄灭。
那人倒下了,呼吸很弱,但不再吐黑雾了。
沈无惑松了口气,刚抬头,阿阴突然喊:“别松劲!”
她一看,光罩裂了一道缝。
黑雾重新聚起来,更浓了,直扑沈无惑后背。
阿星冲上来挡住,匕首划出一道弧线。
火星炸开,黑雾退了一下。
可就在这时,地上的裂缝“哗啦”扩大,一只手伸了出来。
不是骨头,也不是烂尸,是完整的人手,皮肤发青,指甲发黑,五指张开,抓向阿星脚踝。
他跳开,一脚踩下去,鞋底踩在手上,听到“咔”的一声,像是踩断了骨头。
手缩回去了。
但其他裂缝里,更多手开始往外爬。
沈无惑从包里抽出三张新符,贴在帮工四肢和头顶,组成一个三角封印。
“他还没完全被控制,还能救。”她说,“但现在不能动他,一动,阵法反噬会炸了他的内脏。”
阿星喘着气,拄着匕首:“那我们怎么办?等它们一个个爬上来踩?”
“我没那么多脚。”
她看向阿阴:“你能撑多久?”
阿阴脸色苍白,玉兰花只剩半朵,光罩越来越薄。
“十分钟。”她说,“再久,我会散。”
沈无惑点头,解下腰间的铜钱手链,缠在左手手指上。
“那就十分钟内解决。”
她走到第一条裂缝前,蹲下,耳朵贴地。
铁链声更近了,还有低语声:
“……换命……替我活……”
“……丙寅年生……庚申月亡……魂归何处……”
她冷笑:“想借命?你找错人了。”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铜钱上,七枚铜钱全变红。
“天光未灭,阴路不开!”
她把铜钱狠狠砸进地缝。
地下传来一声闷吼,像是被烫伤。
裂缝合拢了一寸,但马上又被顶开。
“不行。”她站起来,“这阵法有主控者,单靠压不行。”
阿星擦了把脸:“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真把命续上吧?”
“当然不能。”沈无惑看向招魂幡,“幕后的人想借这人身体重生,就得让他的命格和这人一样。只要打断连接,他就废了。”
“怎么断?”
“烧掉他的命书。”
“命书在哪?”
“就在他本该死的那个时间。”
她抬头看天。
庙顶塌了一半,能看到外面的云。
灰蒙蒙的,太阳快落山了。
“还有七分钟。”她说,“等到那一刻,命书会出来。”
阿星握紧匕首:“那我守这儿。”
话刚说完,帮工又动了。
不是抽搐,是慢慢坐起来。
眼睛还是红的,但表情变了,变得很平静。
他张嘴,声音很低:
“沈无惑……你救不了他。”
沈无惑盯着他:“你是谁?”
“我是他。”那人笑了,“也是你下一个。”
阿阴的光罩“嗡”地震动,她咬牙:“他在抢身体!快动手!”
沈无惑上前一步,左手掐住帮工下巴,右手拿出朱砂笔,直接戳进他舌头。
笔尖刺破舌头,那人发出惨叫,黑雾从嘴里喷出来。
阿星挥刀连砍,火星四溅。
地面裂缝快速扩大,三只手同时伸出,朝不同方向抓来。
沈无惑一脚踩断一只,另一只差点抓住她裤子,被阿阴用光罩逼退。
最后一只手直扑帮工后颈,眼看就要按下去——
阿星扑过去,匕首狠狠扎进那只手背。
“滚你妈的!”
手抽搐着缩回地底。
庙里安静了一瞬。
黑雾散了。
帮工倒在供桌旁,不动了。
沈无惑喘着气,擦掉脸上的汗。
“还没完。”她说,“命书还没烧。”
阿阴的光罩只剩一层薄影,她的身体也开始透明。
“我撑不住了。”她说。
“再撑三十秒。”沈无惑抬头,“太阳落山了。”
天边最后一缕光消失了。
整个破庙黑了下来。
这时,招魂幡突然动了。
幡布裂开,一张泛黄的纸片飘出来。
纸上写着八字:
丙寅年生,庚申月亡。
沈无惑伸手去抓。
纸片在空中自己烧了起来。
火光中,她看见一个身影站在庙门口。
不是帮工,不是阿星,也不是阿阴。
是个穿军绿色外套的男人,脸上有疤,手里拎着锈铁链。
他看着她,咧嘴一笑。
沈无惑转身就把铜钱卦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