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播结束后的北大荒迎来短暂的清闲,地窨子外的杨树抽出嫩绿的新叶,阳光透过叶隙洒在泥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林小野蹲在院子角落,手里拿着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什么,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打破了知青点的宁静。他身前摆着一堆破旧的家什:三条腿的木凳、磨穿底的布鞋、袖口磨烂的棉袄,还有掉了漆的铁脸盆,这些都是知青们攒了许久的 “破烂”,如今被他当成宝贝似的摊开一地。
“小林,你这是要开修理铺啊?” 王思齐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看到这阵仗忍不住打趣。他刚洗了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阳光下闪着细小的光,自从用上保温饭盒,他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不少,连说话都有力气了。
“差不多!” 林小野头也不抬,手里的锤子精准地敲在木凳的榫卯接口处,“这些东西扔了可惜,修修还能用。你看这凳子,就缺个腿,找块木头补上就行。” 他指着身边一根打磨光滑的木腿,是昨天从木工房讨来的边角料,被他仔细削成合适的尺寸。
王思齐凑过去一看,只见那三条腿的木凳已经被扶正,林小野正小心翼翼地往接口处抹木胶,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城里来的知青。“你这手艺真是没的说,比我妈纳鞋底还细致。” 他由衷赞叹,目光落在旁边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上,“这棉袄还能修?袖口都烂成筛子了。”
“当然能!” 林小野放下锤子,拿起棉袄比划,“把烂掉的袖口剪掉,接块新布就行。我昨天找小翠要了块粗布,耐磨得很。” 他从布包里掏出一块靛蓝色粗布,是小翠从家里带来的,边角还带着淡淡的浆洗香味。
这时,李卫国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到自己那只掉了底的布鞋被林小野摆在地上,鞋底已经用粗麻绳密密麻麻地纳了一层新胶皮。“嘿!我的鞋!” 他几步冲过去拿起布鞋,翻来覆去地看,惊喜地说,“这鞋底纳得比新买的还结实!小林你真是神了,这手艺能在供销社摆摊了!”
“摆摊就算了,能让大家有鞋穿就行。” 林小野笑着接过布鞋,用剪刀剪掉多余的线头,“你这鞋帮子还挺好,换个底还能穿半年。”
李卫国嘿嘿笑着挠头:“那我中午多帮你劈点柴!对了,张建军那件破棉衣你也给修修呗?他那衣服漏风,春寒还没过去呢。”
“正打算修呢。” 林小野指了指旁边叠好的棉衣,“我找了点旧棉花,给他重新絮一遍,再把领口补补,保准暖和。”
说话间,魏珩抱着一摞旧书从屋里出来,看到院子里的景象,脚步顿了顿。晨光洒在林小野专注的侧脸上,他鼻尖沾了点木屑,嘴角却扬着满足的笑意,手里的针线在棉袄上灵活穿梭,明明是粗糙的农活,被他做得像在完成什么精细的艺术品。魏珩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走过去将书放在石桌上,拿起那把缺腿的木凳仔细端详。
“榫卯松动了,光补腿不够。”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凳面,声音清冷却带着暖意,“得在接口处加个木楔,再用铁丝加固,不然用不了几天又会散架。”
林小野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珩哥你真厉害!” 他立刻找来铁丝和小锯子,按照魏珩说的在凳腿接口处锯出小槽,准备加木楔固定。
魏珩没说话,默默拿起砂纸打磨那块准备补凳腿的木头,将边缘磨得光滑圆润,避免日后使用时刮到衣服。他的动作沉稳细致,每一个弧度都打磨得恰到好处,仿佛不是在修凳子,而是在雕琢一件珍贵的器物。
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知青们陆续起床,看到林小野的 “修理铺” 都围了过来。张建军看到自己的破棉衣被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放着新絮的棉花,感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给林小野递热水。有人拿来了掉底的搪瓷缸,有人抱来松动的木箱,甚至连马大娘都颤巍巍地送来一把掉了柄的镰刀,拜托林小野帮忙修理。
“小林哥,你这手咋比姑娘还巧咧?” 马大娘看着林小野飞针走线的样子,忍不住啧啧称奇,“我们村绣嫁妆的姑娘都没你这手艺!”
林小野被夸得脸红,手里的针线差点扎到手指:“大娘您过奖了,就是瞎琢磨。”
“啥瞎琢磨,这是真本事!” 马大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从布包里掏出两个热乎乎的玉米饼塞给他,“快垫垫肚子,别累着。”
魏珩将打磨好的木楔递给林小野,目光扫过他手里的玉米饼,淡淡道:“先吃饭,别空腹干活。”
“哎!” 林小野爽快答应,接过玉米饼先递了一半给魏珩,“珩哥你也吃。”
魏珩没接,只是指了指他沾着木屑的手:“先洗手。” 语气虽然平淡,却自然地接过林小野手里的针线,帮他把棉袄上的线头收好。
阳光渐渐升高,院子里的 “修理铺” 越来越热闹。林小野负责精细的活计:缝补衣物、纳鞋底、修补搪瓷品;魏珩则处理需要力气和技巧的活:加固家具、修理农具、打磨木头;王思齐手巧,负责穿针引线、整理布料;李卫国和张建军力气大,负责劈柴、烧水、搬运东西,大家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小林,这木箱锁扣坏了,还能修不?” 一个知青抱着个破旧的木箱过来,箱子上还贴着 “上海制造” 的标签,显然是从家里带来的宝贝。
林小野接过箱子检查了一下:“能修!找个铁丝弯个新锁扣就行,比原来的还结实。” 他让李卫国找来一根粗铁丝,用钳子灵巧地弯出一个 U 型锁扣,又在木箱上钻了两个小孔,很快就把锁扣固定好,试了试,开关顺滑得很。
那知青激动地连连道谢:“太谢谢你了小林!这箱子装着我家书呢,可不能坏了。”
“客气啥,都是应该的。” 林小野摆摆手,又拿起那件破棉衣开始絮棉花,手指灵活地将旧棉花撕成均匀的薄片,仔细地铺在棉袄里,连边角都塞得满满当当。
魏珩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他想起刚穿越时,这个现代少年连锄头都不会握,如今却能熟练地缝补衣物、修理家什,那双曾经只握过画笔和键盘的手,已经布满老茧,却更有力量了。而这一切,都源于他骨子里的乐观和韧劲,像北大荒的野草,无论环境多艰苦都能顽强生长。
中午吃饭时,林小野的 “修理铺” 已经修好了大半东西:三条腿的木凳稳稳地立在地上,比原来还结实;掉底的布鞋换了新胶皮底,纳得密密麻麻;破棉衣重新絮了棉花,领口补得整整齐齐;连那把掉了柄的镰刀都换了新木柄,被马大娘高高兴兴地拿走了。
“小林,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李卫国啃着窝头,含糊不清地说,“以后知青点就该给你设个‘修理岗’,专门负责修东西,保证比你下地干活贡献大!”
“别瞎说。” 林小野笑着瞪了他一眼,“下地干活也重要,不过修理东西确实挺有意思的。” 他转头看向魏珩,眼睛亮晶晶的,“珩哥,你说我们要不要搞个‘知青修理日’?定期帮大家修东西,省得浪费。”
魏珩正在给一把旧锄头涂油,闻言抬头:“可以,但别太张扬,免得引人非议。” 他顿了顿,补充道,“修东西时多请教老农,说是向他们学的手艺,别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啦!” 林小野明白魏珩的意思,在这敏感的年代,太过出挑不是好事,“就说是集体研究的成果,大家一起学的。”
魏珩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手里的活计。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将他低头的侧影勾勒得格外柔和,连平日里冷硬的轮廓都仿佛被融化了几分。
下午,林小野带着修好的木凳和棉衣去找它们的主人,每到一处都能收获真诚的感谢。知青们看着焕然一新的家什,眼里都带着感激和敬佩,连平时总爱阴阳怪气的赵卫国,看到自己那条被补好的裤子时,虽然没说谢谢,眼神里的敌意却淡了许多。
夕阳西下时,林小野和魏珩并肩走在回知青点的路上。晚风带着麦田的清香,吹起林小野额前的碎发,露出他明亮的眼睛。“珩哥,你看,修东西不仅能省钱,还能帮大家解决麻烦,真挺好的。” 他兴奋地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嗯。” 魏珩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被线勒红的指尖上,“以后针线活别干太久,伤手。”
“没事,我皮糙肉厚。” 林小野不在意地摆摆手,心里却暖暖的。他知道,魏珩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关心着自己。
回到知青点,林小野把没修完的东西整齐地收在墙角,打算明天继续。魏珩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从屋里拿出一小瓶药膏放在石桌上:“晚上把这个涂在手上,防干裂。”
林小野拿起药膏,看着上面陌生的文字,知道是魏珩穿越时带来的 “宝贝”,心里一阵感动:“谢谢珩哥。”
“早点休息。” 魏珩说完转身进屋,耳根却悄悄泛起一丝红晕。
夜色渐浓,知青点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林小野和魏珩的炕边还亮着微弱的光。林小野小心翼翼地给手上涂药膏,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却灵活的双手,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他知道,在这艰苦的北大荒,能靠自己的双手让大家过得好一点,就是最有意义的事。而身边这个总是默默支持他的清冷贵公子,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让他有勇气在这陌生的时代,开出属于自己的花。知青点的 “修理铺” 虽然简陋,却像一个温暖的符号,见证着艰苦岁月里的互助与成长,也见证着两个穿越灵魂之间悄然滋生的深厚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