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锄的脚步越来越近,知青点的院子里弥漫着一种既紧张又期待的氛围。清晨的阳光刚越过墙头,林小野就已经蹲在角落里忙活起来,身边堆着一堆闪着冷光的钢片 —— 这些是他和铁匠铺师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锻造好的镰刀钢片,每一块都磨得锋利无比,边缘还带着精心设计的小锯齿。
“小林,这些钢片看着真不赖!” 张建军扛着锄头路过,忍不住停下来打量,“这锯齿比老镰刀带劲多了,割麦秆肯定利索。”
林小野得意地拿起一块钢片,对着阳光照了照:“那是!这可是我跟师傅反复试验才定下的弧度,保证又快又省力。等会儿组装起来,让你们见识见识啥叫‘夏锄神器’!”
王思齐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看到院子里的钢片,眼睛一亮:“太好了!有了新镰刀,夏锄肯定能轻松不少。我这手还没好利索,正愁跟不上进度呢。”
“放心,有我在,保证让你也能跟上大部队。” 林小野拍着胸脯保证,小心翼翼地把钢片分门别类放好,“这些是刀刃,这些是护手,还有这些是固定用的铁环……”
他一边清点一边嘀咕:“昨天明明数好了有十二块刀刃钢片,怎么现在数来数去只有十一块?”
“会不会是记错了?” 王思齐凑过来帮忙数,“一、二、三…… 确实是十一块,少了一块。”
林小野皱起眉头,蹲在地上翻找起来:“不可能啊,我昨天特意用石头压着的,怎么会少呢?” 他把所有钢片都倒出来,一块一块仔细核对,额头上渐渐冒出了细汗。
“别急,说不定是掉哪儿了。” 张建军也帮着在院子里寻找,“这钢片沉得很,掉地上肯定有声响,不能丢。”
三个人在院子里翻来覆去找了半天,连墙角的杂草堆都扒开看了,却连钢片的影子都没找到。林小野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是被谁拿错了?” 王思齐猜测道,“昨天李卫国好像来看过……”
“不可能。” 林小野摇头,“老李知道这是改良镰刀用的,他才不会乱动。”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院子四周,最后落在了柴房门口 —— 那里的地面有几道新鲜的拖拽痕迹。
“我去柴房看看。” 林小野快步走向柴房,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柴房里堆满了过冬的柴火,光线昏暗,他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光仔细搜索,突然在一堆干草下发现了反光。
“找到了!” 林小野扒开干草,果然看到了那块失踪的钢片。但他刚拿起钢片就愣住了 —— 原本平整的钢片被硬生生弯成了弧形,边缘还卷了起来,显然是被人故意破坏的。
“谁干的?!” 林小野气得浑身发抖,捏着变形的钢片走出柴房,声音都变了调,“太过分了!这可是我们跟铁匠铺师傅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弄出来的!”
院子里的知青们都被惊动了,纷纷围过来看。看到变形的钢片,大家都气愤不已。
“肯定是赵卫国干的!” 李卫国一口咬定,他刚从外面回来,脸上还带着怒气,“我刚才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附近转悠,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没错,昨天下午我还看见他盯着这些钢片看了半天,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啥。” 一个知青补充道。
王思齐看着变形的钢片,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啊?夏锄马上就开始了,重新打一块肯定来不及了!”
林小野紧紧攥着变形的钢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阳光照在他涨红的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红血丝。他不是心疼材料,而是气不过这种背后使绊子的行为 —— 他辛辛苦苦改良工具,明明是为了让大家都能轻松点,为什么总有人要从中作梗?
“别生气,先看看能不能修。”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魏珩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气解决不了问题。”
林小野转过头,看到魏珩深邃的眼睛,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些。他把变形的钢片递过去,声音还有些哽咽:“你看这还能修吗?我试过掰了一下,太硬了,根本掰不动。”
魏珩接过钢片仔细检查,指尖拂过弯曲的部位,眉头微蹙:“是被人用石头砸弯的,边缘有撞击痕迹。”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柴房方向,“应该还有一块被藏起来了,我去看看。”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魏珩已经走进了柴房。他没有像林小野那样到处翻找,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角落,最后停在一堆废弃的农具后面。他走过去移开农具,果然在后面发现了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另外几块失踪的钢片。
“找到了。” 魏珩拎着布包走出来,把完好的钢片放在地上,“他只来得及破坏一块,剩下的还没来得及动手。”
知青们松了口气,但看着那块变形的钢片,又都沉默起来。这可是最关键的刀刃钢片,少了一块,就意味着少一把改良镰刀,夏锄时肯定会有人要用老式镰刀受累。
“这还能修吗?” 张建军小心翼翼地问,“要不…… 先用老式的凑合用?”
“不行。” 林小野立刻否决,“夏锄最累的就是割麦,没有趁手的工具,大家肯定吃不消。” 他看着魏珩,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珩哥,你有办法吗?”
魏珩拿着变形的钢片走到院子中央的石碾子旁,把钢片放在平整的石面上:“可以试试敲平,但可能会影响强度。”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锤子上,“去把铁匠铺的铁砧借过来,再烧点热水。”
林小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眼睛一亮:“我马上去!” 他转身就往村里跑,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魏珩则开始准备工具,他让张建军找来几块厚实的木板,又让王思齐烧了一大锅热水。不一会儿,林小野就气喘吁吁地扛着铁砧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好奇的铁匠铺师傅。
“小魏同志,你真能把这钢片敲平?” 铁匠师傅看着变形的钢片,连连摇头,“这钢片硬度高,冷敲容易裂,热敲又没炉子,不好弄啊。”
“试试就知道了。” 魏珩没有多说,先把钢片放进热水里浸泡,等温度上来后,迅速捞出来放在铁砧上。他拿起锤子,没有立刻敲打,而是仔细观察钢片的变形程度,找准受力点。
阳光正好,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魏珩的神情专注而认真,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但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握着锤子的手很稳,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敲在变形的位置,力道均匀,节奏稳定。
“铛、铛、铛……” 清脆的敲击声在院子里回荡,像一首特别的乐曲。钢片在他的敲击下慢慢舒展,原本弯曲的弧度渐渐变平。林小野蹲在一旁,手里拿着湿布,随时准备给钢片降温,防止过热变形。
汗水顺着魏珩的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钢片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他没有停下来擦汗,眼神始终锁定在钢片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这块不屈的金属。
铁匠师傅看得连连点头,忍不住对林小野说:“你这同伴真不简单,这手艺,比我们村的老铁匠都不差!这力道和准头,没个几年功夫练不出来。”
林小野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谦虚道:“他就是看书学的,瞎琢磨罢了。” 眼睛却一直盯着魏珩,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不知过了多久,魏珩终于停了下来。他把钢片放进冷水里淬火,发出一阵白烟。等水温降下来,他拿起钢片仔细检查,原本弯曲的部位已经变得平整,虽然还有些细微的痕迹,但不影响使用。
“成了!” 魏珩把钢片递给铁匠师傅,“麻烦您帮忙再磨一下刃。”
铁匠师傅接过钢片,用手指拂过修复的部位,惊叹道:“神了!居然真的修好了,而且没裂!小魏同志,你这手艺可真绝了!” 他拿着钢片快步回铁匠铺,要亲自帮忙打磨。
院子里爆发出一阵欢呼,知青们都围上来拍魏珩的肩膀,七嘴八舌地称赞起来。
“魏珩你太厉害了!这都能修好!”
“真是及时雨啊,不然夏锄又得遭罪了!”
“赵卫国也太不是东西了,居然干这种事!”
魏珩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走到林小野身边,看着他手里的钢片:“剩下的组装抓紧时间,别耽误夏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脸色也比平时苍白些。
林小野这才注意到他的手 —— 虎口处有些发红,显然是长时间握锤子磨的。他心里一紧,拉过魏珩的手仔细查看:“你的手没事吧?都红了!”
“没事。” 魏珩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林小野紧紧按住。
“怎么会没事?都磨红了。” 林小野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小翠给的薄荷膏,小心翼翼地涂在魏珩的虎口上,“快擦擦,这玩意儿清凉,能舒服点。”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微凉的药膏,触碰到魏珩温热的皮肤,让两人都微微一怔。周围的喧闹仿佛瞬间远去,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耀眼。
“谢谢你啊,珩哥。” 林小野低着头,声音有些小,“要不是你,这镰刀就真的没法用了。”
魏珩看着他头顶柔软的发旋,喉结动了动:“不用谢。”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把材料收好了,别再让人有机可乘。”
“嗯!” 林小野用力点头,“我等会儿就找个锁把工具房锁起来。” 他想了想,又气愤地说,“赵卫国也太过分了,我们又没惹他,他为什么总针对我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魏珩淡淡地说,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你的改良农具太出风头,挡了某些人的路。”
林小野似懂非懂地皱起眉头:“可我们是为了大家好啊,提高效率有错吗?”
“在有些人眼里,别人的光芒就是错。” 魏珩看着远处赵卫国住的屋子,眼神冰冷,“以后小心点,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正说着,铁匠师傅拿着磨好的钢片回来了,刃口闪着寒光,修复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来。“好了!跟新的一样,保证好用!”
林小野接过钢片,感激地说了声谢谢,立刻开始组装镰刀。他的动作很快,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零件之间,魏珩在一旁默默地帮他递工具,两人配合默契,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知青们也纷纷过来帮忙,有的打磨木柄,有的安装护手,有的调试弹簧。院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但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 大家的眼神里多了份团结和警惕,都暗暗提防着再次出现的破坏。
李卫国把工具房的锁挂好,还特意多加了一道铁链:“这下看谁还敢乱闯!再敢来捣乱,咱们集体找赵队长评理去!”
王思齐也气愤地说:“就是!太不像话了,有本事光明正大比试,背后使绊子算什么能耐!”
林小野一边组装镰刀,一边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暖暖的。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魏珩,对方正在专注地帮他固定螺丝,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忽然觉得,不管赵卫国耍什么花招,只要有魏珩在,有大家的支持,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珩哥,你看这样行吗?” 林小野举起组装好的镰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银光,锯齿整齐排列,护手弧度刚好贴合手掌。
魏珩接过镰刀试了试手感,又挥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比之前的更顺手。” 他把镰刀递回去,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注意安全,别伤到手。”
“知道啦!” 林小野笑得眉眼弯弯,拿起镰刀在院子里试割了几下空气,动作流畅有力,“太好了!这下夏锄肯定没问题了!”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知青点的院子里,也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虽然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但大家的热情丝毫未减,反而更加期待夏锄的到来。林小野看着身边忙碌的伙伴们,看着阳光下魏珩专注的侧脸,心里充满了信心。
他知道,未来的路不会一帆风顺,还会有更多的困难和挑战等着他们。但只要大家团结一心,互相扶持,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就像这把被修复的镰刀,虽然经历过弯折,却变得更加坚韧锋利,终将在黑土地上绽放光芒。
魏珩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有一种默契在空气中流淌。夏锄的号角即将吹响,而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带着改良的镰刀,带着彼此的信任,迎接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