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夕阳总沉得快,收工的哨声刚落,黄土坡上的影子就被拉得老长。聂红玉扛着半捆晒干的玉米秆往家走 —— 这是张云生特批的,说她家小石头晚上写作业(用炭笔在地上画)需要烧炕取暖,多给了她两捆。玉米秆带着刚收割的干燥气息,蹭在胳膊上有点扎人,却让她心里踏实 —— 至少晚上炕能暖点,柳氏的咳嗽也能轻些。
路过生产队厨房时,一股淡淡的粥香飘了过来,混着柴火的烟味,不算好闻,却勾得人肚子 “咕噜” 叫。这厨房是去年新盖的,土坯墙被烟熏得发黑,屋顶铺着茅草,门口挂着块破麻袋片当门帘,风吹过 “哗啦” 响。平时收工早,她都绕着走,今天想着小石头总说 “生产队的粥没妈妈做的稠”,便停下脚步,掀开门帘往里看。
厨房比她家堂屋还大,中间垒着个大土灶,灶上架着口比澡盆还大的铸铁锅,锅里正冒着热气,粥香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灶边蹲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是队里的炊事员老周头,穿着件油乎乎的蓝布衫,正用个长木勺在锅里搅着,动作慢悠悠的,眼神还时不时飘向门口 —— 显然是盼着早点分完粥下班。
“老周头,今天的粥咋还这么稀啊?” 门口进来个扛着锄头的汉子,是二队的李大叔,手里拿着个豁口的粗瓷碗,“昨天喝三碗都没顶到晚上,今天能不能多盛点?”
老周头没抬头,木勺在锅里 “哗啦” 搅了两下,舀起一勺粥 —— 粥稀得能照见人影,木勺刚提起来,粥就顺着勺底流回锅里,只剩几滴挂在勺边。“粮食就这么多,要分三十多口人,不稀点咋够?” 他把木勺往锅里一扔,溅起的粥水落在灶台上,油腻的台面瞬间多了几道白印,“要喝就赶紧盛,晚了连稀的都没了。”
李大叔撇撇嘴,没再说话,把碗递过去。老周头舀了半碗粥,碗沿还沾着点锅灰,李大叔接过,皱着眉喝了一口,小声嘟囔:“这跟喝水没啥区别,还不如回家啃红薯干。”
聂红玉站在门口,眉头也皱了起来。前世在酒店后厨,她管过早餐档,熬粥是最基础的活,哪怕是用少量米,只要比例对、火候控得好,也能熬得稠糯顶饿。她盯着锅里的粥,心里默默观察 —— 老周头往锅里添的水太多了,看锅的大小,估计放了两斤米,却添了近十斤水,米水比例快到 1:5,这哪是熬粥,简直是煮米汤;而且灶里的火太旺,锅底都有点发焦,老周头却只搅表面,没刮锅底的米渣,反而把上层最稀的粥先盛出来,剩下的锅底渣子要么倒掉,要么留着自己吃,纯属浪费粮食。
“妈妈,我饿……” 门口传来个小孩的哭声,是李大叔的儿子小柱子,才四岁,拽着李大叔的衣角,眼睛盯着锅里的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李大叔蹲下身,把碗递到儿子嘴边:“慢点喝,喝完爸爸再去盛。” 小柱子喝了两口,就把碗推开:“不好喝,没有婶子做的玉米糊稠。”
聂红玉心里一动 —— 小石头也说过这话。上次沈廷洲带他去生产队分粥,小石头喝了两碗还喊饿,回来啃了半个红薯叶窝窝才饱。她想起家里熬粥的方法:米水比例 1:3,先把米用温水泡半个时辰,让米粒吸饱水,再下锅用中火慢熬,每隔十分钟搅一次,熬到米粒开花,米汤起稠,这样哪怕米少,也能熬得顶饿。老周头倒好,米不泡,水多加,火还急,熬出来的粥自然稀得没滋味。
“红玉?你咋在这儿?” 身后传来王大娘的声音,她手里拿着个蓝花碗,也是来分粥的,“是不是也来盛粥?快进去,晚了就没了。”
聂红玉摇摇头,拉着王大娘往旁边退了退,小声说:“不了,家里还有昨天剩下的窝窝,我就是看看。大娘,您不觉得今天的粥比上次还稀吗?”
王大娘叹了口气,往厨房瞥了一眼:“可不是嘛!老周头熬粥越来越糊弄,说是粮食少,我看是他懒得费劲儿 —— 上次我跟他说,能不能少添点水,慢火熬,他还说我‘资产阶级作风’,想多占粮食,真是没法说。”
聂红玉心里冷笑 —— 这哪是资产阶级作风,是基本的食材利用常识。在酒店,哪怕是边角料,都要想办法做到物尽其用,哪能像老周头这样浪费?她又往厨房里看,只见老周头正把锅里剩下的粥渣往一个破瓦罐里倒,动作飞快,生怕被人看见。旁边的案板上还放着半袋玉米面,袋口没扎紧,洒了不少在案板上,老周头也没收拾,任其落灰。
“要是按酒店的法子,” 聂红玉心里默默盘算,“这两斤米要是泡透了,用 1:3 的水,中火熬四十分钟,至少能熬出二十碗稠粥,比现在三十碗稀粥顶饿多了;就算粮食真少,也能在粥里掺点野菜碎,既增加分量,又顶饿,老周头倒好,野菜就在门口堆着,愣是不动。” 她想起自己在家做的野菜玉米糊,用少量玉米面掺大量野菜,小石头吃一碗就饱,要是生产队也这么做,社员们哪会总喊饿?
“红玉,你咋不说话?” 王大娘推了她一把,“是不是在想啥法子?你脑子活,说不定真能让老周头改改熬粥的法子。”
聂红玉赶紧收回思绪,摇摇头:“我哪有啥法子,老周头不听劝,再说我是地主成分,说多了又要被人说‘多管闲事’。” 她知道现在不是出头的时候,李秀莲和钟守刚正盯着她,要是她主动提 “改熬粥的法子”,指不定被安上什么罪名。但她心里已经记下了 —— 米水比例、泡米时间、火候控制、野菜添加,这些都是能优化的地方,等以后有机会,总能用上。
这时,厨房门口又吵了起来。是李秀莲,她手里拿着个崭新的搪瓷碗,比别人的碗大一圈,往老周头面前一递:“老周头,给我多盛点,我家男人今天上工累着了,得补补。”
老周头没犹豫,拿起木勺舀了满满一碗,还特意从锅底捞了点米渣放进去。李秀莲接过碗,得意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转身走了。李大叔小声嘟囔:“凭啥她就能多盛?还不是因为她是妇女主任,老周头怕她。” 没人接话,却都默认了 —— 在队里,有权有势的总能占点便宜,普通社员只能忍。
聂红玉看着这一幕,心里更坚定了要优化炊事的想法 —— 不仅是为了让大家吃饱,更是为了公平。在酒店,客人不管身份高低,都是按份上菜,哪有搞特殊的?她默默记下李秀莲的样子,还有老周头敷衍的态度,这些都是以后要解决的问题。
分粥的人越来越多,聂红玉没再停留,扛着玉米秆往家走。路上,她心里反复琢磨熬粥的细节:米要泡多久才合适?秋天温度低,估计得泡一个时辰;火候怎么控?土灶不好调火,或许可以用柴禾的粗细来控制,粗柴火力大,细柴火力小,熬粥时先用粗柴把水烧开,再换细柴慢熬;要不要加碱?酒店熬粥偶尔会加一点点碱,让粥更稠,不过现在碱不好找,或许可以用草木灰水代替,既天然又能起稠……
越想越具体,她甚至在心里列了个 “熬粥优化方案”,像在酒店做运营方案时一样,分步骤、列细节,连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想到了 —— 比如老周头不配合怎么办?可以先跟张云生说,用 “提高粮食利用率”“让社员更有干劲上工” 为理由,张云生务实,肯定会支持;比如有人说她 “搞特殊” 怎么办?可以说是 “集体讨论的结果”,把功劳归给队里,减少阻力。
回到家时,柳氏正带着小石头在院里剥玉米 —— 是白天上工分的,玉米粒不多,要剥下来晒干,留着冬天磨玉米面。小石头看到她,赶紧跑过来:“妈妈,你回来啦!奶奶说,今天分的玉米能做玉米糊糊吗?”
“能,” 聂红玉放下玉米秆,摸了摸儿子的头,“等妈妈把玉米秆放进灶房,就给你做。” 她走进灶房,把玉米秆码在墙角,又想起生产队的粥,便跟跟进来的柳氏说:“娘,今天路过厨房,看到老周头熬的粥还是那么稀,李大叔家的小柱子喝了两碗还饿哭了。”
柳氏叹了口气,往灶里添了点柴:“可不是嘛!去年还好点,今年粮食紧,老周头就越熬越稀,说是省粮食,我看是浪费 —— 稀粥不经饿,喝得多,反而更费粮食。”
“我倒有个法子,” 聂红玉一边洗手,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要是把米先泡半个时辰,再用中火慢熬,少添点水,就算米少,也能熬得稠点,还顶饿。上次我用这个法子熬玉米糊,小石头喝一碗就饱了,比喝三碗稀粥还顶用。”
柳氏眼睛一亮:“真的?那下次咱们熬玉米面也试试 —— 要是管用,跟王大娘她们说说,让她们也试试,总比喝稀粥强。”
“嗯,” 聂红玉点点头,没多说 —— 她知道,现在先在自家试,等效果好了,再慢慢推广到邻居,最后再想办法优化生产队的炊事,这样一步一步来,既稳妥,又不会引起麻烦。
晚饭煮的是玉米糊糊,聂红玉特意用了 “优化方案”—— 玉米粉用温水调开,泡了半个时辰,再下锅用中火慢熬,每隔五分钟搅一次,熬到糊糊起稠,能挂在勺子上不掉。小石头喝了一碗,拍着肚子说:“妈妈,今天的糊糊比以前更稠了,好好吃!”
柳氏也喝了一碗,笑着说:“真的更稠了,还顶饿,我喝一碗就觉得饱了 —— 红玉,你这法子真管用,下次跟王大娘说说,让她也试试。”
聂红玉心里暗喜 —— 第一步成功了。她知道,优化生产队炊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只要先从自家做起,再慢慢影响身边的人,总有一天能让大家都喝上稠粥,都能吃饱饭。
夜里,小石头睡着了,聂红玉坐在油灯下,用炭笔在一张废纸上画 “熬粥优化方案”—— 左边写 “现有问题”:米水比例 1:5、未泡米、火候过急、浪费米渣;右边写 “优化方案”:米水比例 1:3、泡米 1 时辰、中火慢熬、利用米渣;下面还写了 “预期效果”:稠度提升、顶饿、减少浪费。
油灯的光很暗,跳动着,把她的影子映在土墙上。她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想起前世在酒店办公室里,用电脑做的精致报表,心里一阵感慨 —— 不管是精致的报表,还是粗糙的炭笔字,本质上都是为了让日子过好,让大家都能吃饱、吃好。
窗外的风刮得轻了些,柳氏的咳嗽声也少了。聂红玉把纸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 这是她的 “秘密计划”,也是她对这个家、对这个生产队的一点希望。她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会遇到李秀莲的刁难,会遇到钟守刚的阻挠,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但她不怕。
她有酒店里学的技能,有柳氏和沈廷洲的支持,有小石头的期待,还有一颗想让大家都能吃饱饭的心。这些,就足够了。
她吹灭油灯,躺在炕上,看着身边熟睡的小石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她仿佛能看到,不久的将来,生产队的厨房里飘着稠粥的香味,社员们捧着碗,笑着说 “今天的粥真稠,饱了”,小石头和小柱子在旁边追着跑,柳氏的咳嗽也轻了,沈廷洲笑着说 “红玉,你真行”。
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简单,却踏实。为了这个日子,她愿意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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