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终于卸了暑气，吹得田埂上的狗尾草轻轻晃，把麦穗吹得垂下头 —— 再有半个月就要秋收了，地里的麦子沉甸甸的，泛着金褐色的光，社员们每天早出晚归，忙着给麦子浇水、除最后一遍草，连炊事班的烟囱，都比平时早半个时辰冒起烟，要赶在社员上工前熬好热粥。
聂红玉蹲在养猪场的选址地，手里攥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舍的草图 —— 左边是母猪舍，要宽敞通风；中间是育肥舍，得靠近饲料槽；右边留个小院子，给猪仔活动；角落里还要建个沼气池，用猪粪发酵，既能点灯又能肥田。这是她跟陈教授商量了三天的结果，陈教授还在草图上补了饲料配比的备注，说 “用食堂剩菜混着玉米面，再加点野菜，猪长得快还省钱”。
“红玉，你这图画画得真清楚，一看就懂！” 张大妈扛着锄头路过，凑过来看了一眼，“我家那口子说，明天就来帮着挖地基，咱们早点把圈舍建好，秋收后就能买猪仔了，到时候过年就能吃上肉了！” 聂红玉笑着点头，刚想说话，就看见远处的土路上来了辆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帆布包，是公社的车 —— 汤书记来了。
“汤书记！您咋来了？” 聂红玉赶紧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汤书记下了车，把自行车靠在路边的槐树上，帆布包往肩上一搭，笑着说：“来看看你们的秋收准备，顺便瞧瞧养猪场的选址，上次答应给你们批的木料和水泥，已经让公社的车送过来了，估计下午就能到。”
张云生也闻讯赶了过来，手里拿着秋收的进度表：“汤书记，您快这边坐，咱们刚统计完，今年的麦子比去年多收两成，玉米也长得好，要是秋收顺利，咱们队今年的口粮肯定够吃，还能多留些当饲料。” 汤书记点点头，跟着张云生往田埂上走，聂红玉也赶紧跟上，心里有点好奇 —— 汤书记平时忙，很少亲自来队里，这次不仅来视察，还特意提了木料和水泥，说不定有别的事。
田埂上的麦子长得密，走起来得拨开麦穗，汤书记一边走，一边弯腰摸了摸麦穗，笑着说：“今年的麦子颗粒饱满，多亏了去年你们按地块分种子的法子，这就是科学种田，比蛮干强。” 张云生赶紧说：“这都是红玉的功劳，是她想出的法子，还教大家认草药，帮着省了不少药钱。” 汤书记看了聂红玉一眼，眼神里带着赞许：“红玉同志是个能干的，脑子活，还能为群众办实事，这样的同志，就该多担点事。”
走了约莫半里地，前面的麦地空了一块，是准备晒麦子的场院，场院边有棵老榆树，树荫大，正好歇脚。汤书记在榆树下的石头上坐下，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水壶，喝了一口，又递给聂红玉：“你也喝点，忙了一上午，肯定渴了。” 聂红玉接过水壶，心里有点热 —— 汤书记总是这样，没架子，像家里的长辈。
张云生还有别的事，跟汤书记说了声就先走了，场院里只剩下聂红玉和汤书记。风吹过麦穗，“沙沙” 响，远处传来社员们的说笑声，汤书记突然压低声音，看着聂红玉：“红玉同志，跟你说个事，你心里知道就行，别到处说。”
聂红玉心里一紧，赶紧点头：“汤书记，您说，我听着。”
汤书记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才继续说：“最近公社开会，上面的同志透了个口风，说以后要更重视生产，‘抓革命’的调子会放低些，‘促生产’会放在前面。也就是说，以后搞生产的空间会大些，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扣‘资本主义尾巴’的帽子。”
聂红玉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听到的最让人振奋的消息！她之前总怕搞养猪场、搞食品加工会被批斗，现在汤书记这么说，就是暗示政策要松动了，她的那些想法，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您的意思是…… 咱们以后可以放心搞生产了？” 聂红玉小声问，手里的水壶都有点攥不住。
汤书记点点头，又摸了摸身边的麦穗：“也不能说‘放心’，但至少空间大了。你是个有想法的，之前熬粥、做鞋垫、认草药，都是为了让大家过得好，现在有机会了，你多想想怎么让队里多打粮，多搞点能创收的副业，比如你们的养猪场，还可以想想别的，比如种点经济作物，搞点食品加工，只要能让社员们吃饱、吃好，公社都会支持你。”
“多打粮……” 聂红玉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 她之前跟陈教授聊过，陈教授说 “黄豆能做豆腐、豆皮，还能榨油，是好经济作物”；《食品加工工艺》里还有做酱菜、腌肉的法子，要是能把这些搞起来，不仅能多打粮，还能让社员们的饭菜更丰富，甚至能拿到公社去换别的东西。
汤书记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你不用急，慢慢来，先把养猪场搞起来，积累点经验。遇到困难就跟公社说，只要符合政策，我肯定帮你。记住，不管搞啥，都要跟社员们商量，大家一起干，才能长久。”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钟守刚的事也给咱们提了个醒，以后搞生产，要选靠谱的人，别让投机取巧的人坏了大事，你跟张云生多配合，把队里的生产抓起来。”
聂红玉重重地点头：“汤书记，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信任，也不让社员们失望。” 她想起沈廷洲，要是沈廷洲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也会高兴 —— 等他回来，看到队里的养猪场、豆腐坊，看到大家都能吃饱穿暖，说不定就能把家搬到部队附近，一家人团聚了。
汤书记站起身，拍了拍聂红玉的肩膀：“我相信你。下午木料和水泥到了，你们好好组织，注意安全。我还有别的队要去，就先走了。” 聂红玉赶紧帮着把自行车扶起来，看着汤书记骑上车，渐渐消失在土路上，心里满是激动和干劲 —— 她知道，汤书记的这番话，是给她指了条路，也是给全队指了条路，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回到养猪场选址地，张大妈和几个社员已经在等着了，看到聂红玉回来，都围上来问：“红玉，汤书记跟你说啥了？是不是关于养猪场的事？” 聂红玉没敢把政策松动的事说得太直白，只笑着说：“汤书记说，咱们的养猪场搞得好，公社会支持咱们，下午就送木料和水泥来，咱们明天就开始挖地基！”
“太好了！” 社员们都欢呼起来，李大叔扛起锄头就往选址地走：“那咱们现在就平整土地，等木料来了就能动工！” 张大妈也拉着几个妇女：“咱们去捡点石头，给地基垫底，省得以后塌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忙起来，场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笑声和锄头撞击地面的声音，飘得老远。
晚上，聂红玉把汤书记的话跟柳氏说了，柳氏听完，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这是好事啊！以后咱们就能安心搞生产，不用怕这怕那了，廷洲回来看到，肯定高兴。” 小石头也凑过来，抱着聂红玉的腿：“妈妈，是不是以后就能天天吃猪肉了？” 聂红玉笑着把儿子抱起来：“是啊，以后小石头就能天天吃猪肉，还能喝排骨汤。”
她还特意去了趟旧磨坊，把汤书记的暗示跟陈教授说了。陈教授听完，眼睛都亮了，从灶膛边的草堆里翻出那本《食品加工工艺》，指着其中一页说：“你看这个，黄豆做豆腐的工艺，咱们队里有闲地，明年春天就能种黄豆，等豆腐坊开起来，不仅能自己吃，还能拿到公社去换粮，比单种玉米强多了。” 聂红玉点点头，把书里的重点都记在小本子上，心里的计划越来越清晰 —— 先建养猪场，再种黄豆，然后开豆腐坊，一步步来，让队里的生产越来越好，让大家的日子越来越红火。
第二天一早，公社的车果然送来了木料和水泥，堆在养猪场的选址地，像座小山。社员们都主动来帮忙，有的挖地基，有的锯木料，有的和水泥，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钟守刚，也偷偷来了，帮着搬石头，虽然还是低着头，却比之前勤快多了。聂红玉没多说什么，只是递给他一瓶水，钟守刚接过水，小声说了句 “谢谢”，就赶紧干活去了。
汤书记的暗示像颗定心丸，让全队的人都有了干劲。秋收前的这半个月，大家不仅把养猪场的地基挖好了，还把晒麦场的地面平整了，把玉米地的排水沟也修好了。聂红玉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在地里指导大家干活，晚上就在油灯下写生产计划，从养猪场的饲料配比，到明年黄豆的种植面积，再到豆腐坊的设备准备，都写得清清楚楚。
陈教授也常来帮忙，教大家怎么和水泥才结实，怎么锯木料不浪费，还把自己珍藏的 “黄豆种植口诀” 写下来，交给聂红玉：“深种浅盖，肥跟水来，苗出三叶，间苗要快。” 聂红玉把口诀抄在纸上，贴在队部的墙上，让大家都能学。
秋收前的最后一天，汤书记又来队里了，看到养猪场的地基已经打好，晒麦场也平整好了，笑着说：“红玉，你们干得真快！看来我的暗示没白给，你这行动力，比男同志还强。” 聂红玉笑着说：“都是大家的功劳，要是没有您的支持，我们也不敢这么干。”
汤书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干，以后还有更大的空间，咱们不仅要让社员们吃饱，还要让他们吃好，过上好日子。” 说完，他骑上自行车，消失在土路上，留下的这句话，像盏灯，照亮了聂红玉和全队人的心。
晚上，聂红玉坐在油灯下，看着墙上的黄豆种植口诀，手里拿着养猪场的计划，心里满是希望。她知道，汤书记的暗示，不仅是政策的松动，更是对她的信任和期许。她要抓住这个机会，攒更多的粮，攒更多的人，攒更多的底气，等沈廷洲回来时，给她一个不一样的家，给全队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窗外的月光洒在院角的向日葵上，花盘已经空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花盘，却像在守望什么。聂红玉知道，它们在守望明年的花开，就像她在守望更好的日子。她拿起笔，在小本子上写下：“1. 秋收后立即建养猪场圈舍，月底前完成；2. 秋收后留 10 亩地种黄豆，明年春天播种；3. 联系公社粮站，预订豆腐坊的磨盘；4. 教社员黄豆种植技术，明年春天组织培训。”
写完，她把本子放进炕席下，看着跳动的油灯，嘴角露出了微笑 —— 好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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