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等等——”
温迟小跑两步追上她，“张韵还没……”
“你还要等？”叶星澜停下脚步，蹙起的眉尖仿佛凝着霜，“那种随便使唤你的朋友？”
温迟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
“约好了的。”
她最终只是这么说，声音很轻。
叶星澜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散打包的带子在她肩上勒出深深的痕迹，仿佛也在诉说主人心中的烦闷。
“如果她永远不来呢？”
温迟踢飞一颗小石子：“……那就等到永远。”
“呵。”
温迟望着叶星澜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继续等着。
等到天完全黑，等到路灯都亮起。
校门口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风卷着几片枯叶扑到她鞋面上。
她蹲着，手指无意识地拨弄那片叶子，叶脉在暮色里泛着脆弱的黄。
温迟数到不知是第几片落叶后，听见了脚步声。
她猛地抬头，却不是张韵。
叶星澜站在几米外的路灯下，影子斜斜地洒落她的脚尖。校服外套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脖颈间的银项链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还等？”叶星澜的声音比平时哑，像是刚跑过步，“你朋友早走了。”
温迟眨了眨眼：“不可能呀，张韵说好值日完……”
“早就走了。”叶星澜闻言打断她，“在你被借钱前，你朋友就走了。”
叶星澜结束散打队训练后，就拎着包往教室外走。
拐角处的灌木丛后，几个女生正挤在一起分食一盒章鱼小丸子。
叶星澜本不想关注，可却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张韵的栗色发尾在夕阳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她正把丸子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声音含混。
“……所以说啊，温迟最近超奇怪的。”
“整天围着那个转学生转，中午还专门跑回去陪她吃饭。”另一个女生撇撇嘴，“人家根本不理她好吗？上次我亲眼看见叶星澜把她给的创可贴踩在脚下了。”
张韵捏着嗓子学温迟说话：“整天‘叶星澜叶星澜’的，恶不恶心？”
“就是啊。老跟那个转学生混有什么好处啊。”
张韵一听这话又来气了似的，“温迟那种软包子，活该被当备胎。”
……
温迟的指尖揪住围巾的流苏扯了扯，初秋的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她突然觉得有点冷。
“可是……”
叶星澜直接拽过她书包：“没有可是。”
书包带子勒在温迟锁骨上，她踉跄了一下，却没挣脱。
叶星澜的掌心很烫，像块烙铁，烫得她手腕发麻。
“至少、至少让我发条短信……”
温迟小声恳求，摸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叶星澜瞥见锁屏上十几条未读消息。全是张韵五分钟前发的：
「临时有事，先走啦！」
「你自己回吧~」
「怎么不回复？生气啦？」
温迟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按下去。
最终还是习惯性回了个小猫揣手手的表情包。
「没生气哦。下次早点和我说^_^」
叶星澜冷笑一声：“现在信了？”
路灯“滋啦”闪烁，温迟的影子缩成小小一团。
她低头盯着鞋尖，声音闷闷的：“……嗯。”
她早该猜到会这样。
上次等张韵到天黑，换来一句“忘了”；上上次被放鸽子，对方说“你又不是没腿”。
但温迟总是想，万一呢？万一这次是真的需要她等呢？
叶星澜看见了她的聊天内容，冷笑了一声，松开她的手腕，转身就走。
温迟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开口，手腕余留的温热触感好像也成了某种嘲讽。
她觉得有些难堪。
等了许久，没听见身后人跟上的脚步，不耐烦转身却见眼前的人眼圈已经开始发红，像只被雨淋湿的雏鸟。
叶星澜只觉得喉间发涩，最终快步走近，近乎粗暴地拎过温迟的书包：“再不走天黑了。”
“啊？…哦…”
温迟吓了一跳，发出小小的惊呼声，连忙压下心底翻涌的挫败感。
天早就已经黑了。
温迟小跑着跟上，围巾被风吹得飘起来，像条笨拙的小尾巴。
她偷偷看叶星澜的侧脸。
睫毛真长啊，鼻梁也好看，就是嘴角绷得紧紧的，像在生什么闷气。
“叶星澜。”她鼓起勇气开口，“对不起…”
“道什么歉？”叶星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也很冷，“你应该向自己道歉。”
温迟不敢再说话。
两人沉默地走过两个路口，街灯渐次亮起，把影子拉长又缩短。
温迟的脑海里闪过张韵的脸，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嗯。”
叶星澜瞥了她一眼，在一家便利店前停下。
“等会。”
她进去又出来，手里多了瓶热橙汁，直接塞进温迟怀里：“拿着。”
温迟愣住，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
“嗯。”
叶星澜别过脸，这次她没再说那些伤人的话，单纯因为温迟的鼻尖红红的。
……真是个小可怜。
橙汁罐子暖烘烘的，温迟抱在怀里，莫名有些眼眶发酸。
叶星澜，真是个好人。
她想。
——
路灯亮起来的时候，温迟在数着两个人的脚步声。
叶星澜走在前头，影子斜斜地拖在地上，偶尔回头瞥她一眼，像是怕她丢了。
温迟小跑两步跟上，手指悄悄勾住她书包带子。
她没太敢碰手腕，只敢碰帆布料的边缘。
“叶星澜。”温迟小声问，“你家住哪个方向呀？”
“反方向。”
“那你还……”
“顺路买饮料。”叶星澜硬邦邦地回答。
温迟抿嘴笑了。她看着叶星澜的后脑勺，马尾辫有些松了，碎发毛茸茸地支棱着，像只不高兴的猫。
“笑什么？”叶星澜回头看她。
“没、没什么！”
温迟慌忙低头，一不小心踩到雨天后含积水的松动地砖，“呜啊”一声在地上滑了一下被叶星澜稳稳抓住。
积水被踩得溅出，湿了两人的裤脚。
“对不起！”
她手忙脚乱掏纸巾，却被一把按住。
叶星澜低头看着裤脚的水渍，又看看温迟涨红的脸，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
“……笨蛋。”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温柔。
温迟的耳尖有些发烫，嗫嚅着没敢回话。
巷口的月光很薄，像一层纱。
温迟在某处电线杆前停下，声音闷闷的：“送到这里就好。”
叶星澜挑眉：“怕我知道你住贫民窟？”
“不是！”
温迟急得摇头，“前面路灯坏了……”
叶星澜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指尖擦过她耳垂，那里有道结痂的抓痕。
“猫挠的？”
“嗯…野猫。”
温迟低垂着的睫毛轻轻颤抖。
叶星澜盯着她看了几秒，伸手擦过她眼角，那里红红的。
温迟因为她的举动愣住了，一时间竟也忘了反应，就任由她这样做了。
叶星澜指尖微顿，故作自然地收回手，转身走进夜色里：“明天我要吃照烧鸡排。”
温迟点点头：“好。”
“明天见。”
她转身跑进巷子，而叶星澜在拐角后掏出手机，拨通了司机电话：“嗯，来接我。定位发你了。”
她摩挲着指尖，那里仿佛还沾着一点温迟的体温，柔软而温暖。
“……顺便查查杏花巷17号住户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