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教室空了大半。
温迟握紧了笔,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数学公式。一道立体几何的题目,她画了擦,擦了画,纸面都快被橡皮擦破了。
“空间想象力差成这样?”
叶星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抽走温迟的草稿纸,三两笔画出清晰的辅助线,“看这里,连接p点和q点,平面FEG的垂线不就出来了?”
她的笔迹凌厉,几乎要划破纸张。温迟看着那根干净利落的辅助线,又看看自己纸上模糊的橡皮印,一种熟悉的无力感涌上来。
“……我没想到。”她声音闷闷的。
“没想到?”
叶星澜把草稿纸拍回她桌上,力道不重,却让温迟心头一跳,“这种基础题型上周才讲过类似的。温迟,你做题前到底有没有在思考?”
她的语气像淬了冰,眼角的泪痣都显得冷硬。温迟攥紧了笔,低着头,不敢看叶星澜的眼睛,只觉得喉咙发紧,好像有什么干涩地堵在那里。
叶星澜看着她微微发颤的睫毛,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的冰碴子似乎融掉了一些:“把定义和定理背熟,不是让你死记硬背。几何是空间逻辑,想象它,拆解它。”
她抽出一张新草稿纸,放缓了速度重新画图,“看,点、线、面,一步步来。”
温迟被要求重新写了几道题,叶星澜坐在她旁边,正在批改她的题目。
“这里。”叶星澜用笔尖点了点某道题,“上周刚讲过类似的,为什么又错?”
温迟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凑过去看。她的发丝垂下来,扫在叶星澜的手腕上。叶星澜的手指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我、我忘了……”温迟小声说。
“那这个题型你上次才保证会写。”叶星澜的声音很平静,但笔尖用力戳在另一道题上,“为什么还是错?”
温迟缩了缩脖子:“我、我记混了…”
“忘了?记混?”叶星澜突然放下笔,转头直视她,温迟的眸子如受惊的小鹿般怯生生看着她。
“对不起……”她小声说。
叶星澜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重做。”
她的掌心很暖,动作很轻。
她的声音很冷,像冬天结冰的湖面。
温迟抿了抿唇,拿起铅笔,开始重新计算。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叶星澜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温迟。”叶星澜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到底想不想考特招班?”
温迟眨了眨眼,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想的。”
“那就认真一点。”叶星澜松开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让温迟的下巴微微发烫,“你以为年级19名很稳吗?上次第20名只比你少0.5分。”
温迟低下头,铅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她知道叶星澜是为她好,但那种压迫感还是让她胸口发闷。
放学后温迟被叶星澜拉到图书馆。
温迟坐在角落,咬着笔帽发呆。面前的数学试卷上复杂的曲线让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不自觉地开始转笔。
“这里。”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铅笔在图上轻轻一划。温迟抬头,看见叶星澜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她的发丝垂下来,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画在这里。”叶星澜的声音很近,呼吸拂过温迟的耳廓,“再试一次。”
温迟重新低头,按照她的提示解题。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这一次,思路终于畅通了。她写完最后一个步骤,不自觉地转了三次笔。
“对了。”
叶星澜说,语气缓和了些。
温迟悄悄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别高兴太早。”叶星澜在她对面坐下,推过来另一张试卷,“这套题做完才能回家。”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图书馆的灯一盏盏亮起。温迟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叶星澜。
她正在看一本厚厚的英文书,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那颗泪痣显得格外清晰。
温迟没由来想起运动会那天,叶星澜把金牌挂在她脖子上的触感。金属冰凉,但叶星澜的指尖是暖的。
“专心。”叶星澜头也不抬地说。
温迟慌忙低头,咬了咬唇。
期末考试前一周,班级里的气氛变得紧张。教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轻松,黑板右上角的期末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刀。
温迟趴在课桌上,盯着物理练习册最后一道电路图发呆。导线和电阻在眼前扭曲成混乱的蛛网,她烦躁地用铅笔戳着纸面,留下一个个灰黑的小坑。
“这里。”
冰凉的指尖点在纸面上。温迟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叶星澜不知何时站在她桌边,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浅影。
她的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腕骨线条利落,指尖点着电路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节点。
“电流从正极出来,先经过R1,在这里分流。”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漏算了并联部分的等效电阻。”
温迟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那片混乱的蛛网仿佛被瞬间劈开一道清晰的路径。她“哦”了一声,埋头修改,笔尖沙沙响。
叶星澜没走,就站在她桌边,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她头顶。
温迟写好后,叶星澜把物理笔记推到她面前,指尖点了点最后一道大题:“这题你月考错了类似的。”
温迟“嗯”了一声,乖乖拿起铅笔。草稿纸上很快布满公式,但解到一半就卡住了。
她咬着笔帽发呆,没注意到叶星澜的目光越来越沉。
“温迟。”
嘴上的动作一顿。温迟缩了缩脖子,看见叶星澜捏着笔记本的指节已经发白。
“我、我再想想......”
“想什么?”叶星澜突然提高音量,前排几个同学诧异地回头,“我上周讲过三遍的题型,你连第一步都写错?”
教室里瞬间安静。温迟盯着草稿纸上歪歪扭扭的公式,喉咙发紧。她听见陈子豪“啧”了一声,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关你什么事?”陈子豪梗着脖子站起来。
叶星澜头都没抬:“滚。”
班主任适时走进来,这场冲突才没升级。但整个白天,温迟都能感觉到叶星澜周身散发的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