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后方三里处的小树林,此刻不再死寂。
北定邑仅存的三百多名幸存者聚集于此,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但眼中仿佛燃烧着与虚弱身体截然不同的火焰。
里面掺杂着对蛮族的仇恨、对现实的绝望以及出于对守将之女的信任,而产生的一丝微弱希望。
洛青鸾站在众人前方,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将苏砚的安排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这些劫后余生的乡民。
“苏先生承诺,会安排车辆送我们去他在永安县邑的根基之地,苏家村。那里有工坊,有田地,甚至还能学习到跟蛮族大军战斗的那些人的本事。总之是能让大家活下去的地方。愿意自行投亲靠友的,苏先生也会赠予盘缠。”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了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决的声音。
“苏先生!我们跟您走!”
“我们哪还有亲戚可投?家都没了,亲人都死了!我们要去苏家村!”
“求东家收留!我们要学本事!我们要报仇!为死去的爹娘报仇!为被糟蹋的妻女报仇!为被砍杀的孩儿报仇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踉跄着走出人群,老泪纵横,对着苏砚的方向就要跪下。
苏砚眼疾手快,一股柔和的内力托住了他。
“老人家,使不得。”
苏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
他看着这一张张被战火与悲痛刻满痕迹的脸,心中亦是沉重。
他没有多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只是对身旁的苏静儿微微点了点头。
苏静儿会意,立刻雷厉风行地安排起来。
几十名特种队员上前,开始引导、搀扶这些虚弱的幸存者,走向那辆负责运送的庞大运兵车。
当那厚重的后车门在液压杆的作用下缓缓升起时,幸存者们看着车内那与外界破败景象截然不同的、充满精密结构与金属光泽的内舱,无不震惊得瞠目结舌。
平整的金属长凳,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奇异仪表,头顶坚固的框架,以及车顶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多管状的奇异“铁器”。
这一切都如同神迹,远远超出了他们想象的极限。
洛青鸾混在人群中,同样被深深震撼。
她虽是守将之女,自幼见识远超普通百姓,甚至去过王都,但也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奇特的“马车”。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整个车队,最终落在了正在快速指挥、气质干练飒爽的苏静儿身上。
“同是女子,她竟能统领这样一支神秘的军队?”
洛青鸾心中暗羡,而报仇的渴望如同毒火般灼烧着她的内心。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快步走到苏静儿身边,抱拳行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与坚定:
“静儿姐姐!青鸾恳请加入你们队伍!我父兄皆战死,母亲与幼妹城破时罹难,此仇不共戴天!我自小习武,曾在王都‘百战武院’修行,如今是后天中级武者,绝不会拖累大家!求姐姐成全,允我留下杀敌!”
苏静儿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虽然憔悴却难掩英气的少女。
她能感受到对方眼中那刻骨的仇恨和近乎执拗的决心。
她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几名骨干低声商议的苏砚,见他并未投来反对的目光,心中便有数了。
她转回头,看着洛青鸾,语气严肃道:
“战场非儿戏,令行禁止,违者严惩不贷。你确定要留下?”
“确定!”
洛青鸾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没有丝毫游移。
苏静儿点头:
“好!那你便暂时编入第三突击小队。刚子!”
“到!”
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汉子应声出列。
“这是新队员洛青鸾,原北定邑守将之女,后天中级武者。交给你了,带她熟悉装备和规矩。”
“是!总队!”
刚子应下,随即对洛青鸾道:
“跟我来。”
洛青鸾强忍激动,再次向苏静儿行了一礼,快步跟上刚子。
她被带到一辆运兵车旁,很快领到了一套灰绿色的统一作战服、一支造型奇特的冲锋枪、十多个弹匣、十枚沉甸甸的手榴弹,以及,三罐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罐。
“这些是……?”
洛青鸾疑惑地拿起最后递给她的一个小罐,入手微沉,触感冰凉。
刚子一边熟练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一边解释道:
“这些都是东家弄来的好东西,你手里拿的叫‘伪灵气’。咱们武者用了,能快速增长内力。你既然是武者,试试便知,对稳固境界有好处。省着点用,这玩意儿在东家那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还有这个,叫做冲锋枪,是隔空射杀敌人用的……”
这个叫刚子的小队长,仔细给洛青鸾介绍着配发的所有东西,和详细的使用方法。
等全部介绍完后,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洛青鸾在车队后方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盘膝坐下。
她调整呼吸,运转起家传的《磐石心法》,然后小心翼翼地拧开了其中一罐伪灵气的微型阀门。
她想先试试这个被刚子队长说的神乎其神的罐装伪灵气。
顿时,一股蕴含的灵气活性和浓度远超她平日辛苦汲取的天地中的能量,汹涌而出!
她体内的内力仿佛久旱逢甘霖,自发地加速运转,贪婪地吞噬着这股外来的能量。
这一吸收,便让她彻底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那卡了她整整五年、让她在武院中备受瓶颈之苦、以为至少还需要数年水磨工夫,才能有望触及的后天中级壁垒。
在这股无比“慷慨”的能量洪流冲击下,竟如同阳光下的残雪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轰!”
一股远比之前强横、凝练数倍的气息,毫无阻碍地从她体内爆发出来,周身甚至隐隐有气旋形成!
筋骨齐鸣,内力奔涌如溪流瞬间化为小河!
后天圆满!
她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突破了?!
洛青鸾猛地睁开眼睛,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层次的、几乎让她灵魂战栗的震撼。
她卡在后天中级五年,深知武者每一步的艰难,多少天赋不错的人终其一生都可能卡在某个小境界不得寸进。
可在这里,仅仅是一罐看似不起眼的“伪灵气”,就让她完成了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突破!
“这……这简直是逆天神物!”
她声音颤抖地喃喃自语,看向手中那已经空了的金属罐,如同看待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随即,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远处那个正在与苏静儿交谈的、身影并不算特别高大的年轻人。
感激、敬畏、好奇、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瞬间充满了她的心房。
“家破人亡后,或许连上天都在可怜我,冥冥之中的指引,让我因祸得福,找到了真正值得追随一生的人。”
她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带来的细微痛感让她更加清醒。
报仇的信念从未如此刻般坚定,而前方的道路,也似乎因为这道身影的出现,而拨开了迷雾,变得清晰而充满希望。
苏砚安排完幸存者转移和洛青鸾的安置后,便没有再过多关注这些琐事。
他的全部心神都投向了即将到来的大战。
利用队伍休整的几个宝贵时辰,他独自一人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山坳。
心念一动,储物空间内储备的各种金属锭、合金板材以及那些珍贵的土黄色磁石被大量取出,在小山坳中堆成了几座小山。
“万象,开始吧。按照我们优化后的图纸,打印山地摩托,数量二十五辆。”
[好嘞宿主!能量储备充足,材料管够!早就手痒了!这次保证给你弄出点好玩意儿!看我把那些蛮族探子羡慕哭!]
随着苏砚内力如开闸洪水般涌入,以及脑海中万象光球的剧烈闪烁,一股无形的、精密的力场笼罩了这些材料。
下一刻,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再次上演:
金属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软化、流动、重组!
车轮、车架、减震、传动系统……一个个零部件以超越常理的速度被精准打印出来,然后严丝合缝地组装在一起。
不到一个时辰,二十五辆造型彪悍、线条硬朗、通体哑光黑的山地摩托车,便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般,整齐地排列在山坳之中。
它们同样采用了“磁石加稀土”的固态电池作为动力核心,武者只需将双手放在车把特定区域的掌印凹槽上输出内力,便能快速完成充能。
最高时速可达一百五十公里,虽然单次充能续航约六百公里,相比庞大的运兵车较短。
但对于需要极高机动性和灵活性的侦查任务来说,这已经是划时代的装备。
而它最大的优势在于,由于其纯粹的和电一样的驱特性,行驶时除了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和微弱的风声,几乎没有任何传统发动机的轰鸣噪音。
对于需要隐匿行踪、执行渗透侦察任务的士兵而言,无疑是梦寐以求的神器。
苏砚仔细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将这些崭新的山地摩托全部交给了匆匆赶来的苏静儿。
“静儿姐,把这些分发给最优秀的侦察兵。有了它们,我们的眼睛能看得更远,耳朵能听得更清,即便遇到危险,他们撤退也更有保障。”
苏静儿看着这些充满力量感的钢铁坐骑,眼中异彩连连。
她对苏砚层出不穷的手段早已有些免疫,但每次见到依旧忍不住心潮澎湃。
“太好了!这下我们的侦查能力能提升好几个档次!我立刻挑选人手,进行紧急培训!”
苏静儿高兴的说道。
“这玩意比工坊生产的自行车好骑多了,根本不用专门培训。”
苏砚摆手道。
队伍紧张而有序地休整了约三个时辰,士兵们检查装备,补充饮水干粮,轮流小憩。
天色渐渐西沉,将远处的山峦染上一片橘红。
就在这时,苏砚一直握在手中的对讲机,传来了他期盼已久、略带急促的声音。
“东家!东家!侦查三组报告!在北定邑南侧偏西方向,行进了约八十五里的地方,发现了异常!有大规模人马经过的痕迹,但被人用很高明的手段掩饰过!”
“像是用特殊的药水消除了气味,用树枝扫平了脚印,车辙也用浮土和落叶覆盖,不趴下来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我们找到了几处被匆忙掩埋的、还很新鲜的马粪,规模极大,绝非小股部队!”
终于找到了!苏砚精神陡然一振,仿佛蛰伏的猎豹听到了猎物的声响。
他立刻按下通话键,声音沉稳而有力的下令道:
“主力车队,立即结束休整!全速向侦查三组报告的位置前进!保持战斗队形,最高警戒级别!”
而他本人,则对苏静儿递去一个眼神,身形一晃,已然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
再次将先天中期的速度提升到极致,率先朝着报告的地点风驰电掣般掠去。
八十多里路程,对于毫无保留、内力奔涌的苏砚而言,不过一炷香多点的时间。
他如同鬼魅般在渐暗的暮色中穿行,很快便抵达了地点。
那名心细如发的侦查兵正隐蔽在一丛灌木后,见到苏砚,立刻无声地指了指地面。
苏砚蹲下身,目光如炬。
在对方指引下,他看到了那些几乎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痕迹。
被某种油脂类物质处理过、几乎闻不到气味的马粪残留;
被精心扫过、只留下极浅印痕的地面;
以及那些用同样手法掩盖、却依然能看出沉重负重的宽大车辙印。
[宿主,痕迹分析完成。残留能量气息与之前击杀的蛮族武者同源,确认是蛮族无疑。根据车辙深度、马蹄印分布和粪便量综合估算,这支队伍的规模超过六万人,甚至可能达到七万!行进方向西南,目标直指王都。痕迹新鲜度判断,他们过去不超过二十个时辰。]
万象迅速给出了详尽而肯定的分析报告。
“干得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苏砚拍了拍这名年轻侦察兵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
“回东家,我叫李狗娃!”
侦察兵激动得脸色发红。
“好,李狗娃,你立了大功!现在,你在此地隐蔽,等待主力车队抵达,然后引导他们,顺着我沿途留下的三角形石堆标记前进。保持对讲机静默,非紧急情况不要主动联系。”
“是!东家!保证完成任务!”
李狗娃挺起胸膛,压低声音应道。
苏砚不再耽搁,身形再次没入昏暗的林地之中。
他根据万象不断扫描和分析环境中残留的、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细微能量波动、植被压迫痕迹以及空气中几乎散尽的特殊气味,开始沿着蛮族大军真正的行进路线追踪。
他的速度不快,但极其专注,感知提升到极限,如同最老练的猎人,不放过任何一丝猎物的气味。
每行进一段距离,他便会用内力在不起眼的岩石或树根下,留下一个指向性的三角形小石堆标记。
[宿主,空气中的蛮族武者残留气息越来越清晰了,土壤中的微生物活动也显示出大规模队伍刚过去不久的迹象。我们离他们很近了,估计差距在一天路程以内。]
万象持续提供着追踪信息。
而此刻,在苏砚前方四十多里外的一片相对平坦开阔、靠近水源的平原上。
连绵不绝的蛮族营帐如同灰色的海洋般铺展开来,内里篝火星星点点,人喊马嘶之声即便隔着老远也能隐约听闻。
中军大帐内,牛油火炬燃烧,映照着一张张凝重或暴躁的脸庞。
身材魁梧如黑熊、面容粗犷、一道狰狞刀疤从左额头划至右下巴的蛮王,正暴怒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酒案,美酒和肉食洒了一地。
他对着跪在地上、浑身筛糠般颤抖的探子头领咆哮道: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三万人!整整三万先锋军,是本王的利刃!还有本王的五千金帐狼骑,那是本王的眼睛!现在呢?利刃没了!眼睛瞎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传不回来?”
“临川县邑是块硬骨头啃不下来吗?还是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那五千狼骑是遭遇了埋伏全军覆没,还是叛逃了?!你们这些负责探查的‘鹞鹰’,都死光了吗?!本王现在对身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就像被人蒙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
跪在地上的探子头领,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哭腔:
“大……大王息怒!不是小的们不尽心,实在是……实在是见了鬼啊!这一两天,我们派往北定邑方向探查的兄弟,已经接连失踪了五十三人!都是好手啊!可邪门的是,只要任务是往回走的,就没一个能回来复命!而派往前路,往王都方向探查的兄弟,都能按时传回消息……”
“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后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啊!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把所有往回飞的‘鹞鹰’都吞掉了!”
“不知道?那本王留着你这个瞎了眼的鹞鹰头子还有什么用!”
蛮王眼中凶光爆射,猛地抽出腰间那柄象征着权力与杀戮的弯刀,森寒的刀锋直指探子头领的脖颈。
“大王且慢!”
就在弯刀即将饮血之际,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两块枯木摩擦的声音响起。
一直盘坐在大帐最阴暗角落、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老萨满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身穿一件用各种彩色鸟羽和兽皮缝制的宽大袍子,脸上涂满了红白相间的诡异油彩,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却偶尔闪过令人心悸的精光。
他轻轻抬起枯瘦如同鸡爪的手,挥了挥,示意那几乎吓晕过去的探子头领赶紧退下。
大帐内只剩下他与暴怒的蛮王,以及几名噤若寒蝉的心腹将领时,老萨满才用那独特的沙哑嗓音缓缓开口:
“大王,不必再迁怒于他了。自前日老朽感应到我那徒儿的本命骨牌无故碎裂,心神便一直不宁,仿佛被一片阴云笼罩。如今探子有去无回,五千狼骑音讯全无……后方,定然是出了我等预料之外的惊天变故。”
蛮王强压着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老萨满:
“察木罕!你不是一向自诩为草原上最接近长生天的人,是天下第一神算吗?连龙夏王朝那个装神弄鬼的天机阁阁主,你都说过不如你!那你倒是给本王算算!后面到底他妈的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在跟本王作对?!”
老萨满察木罕脸上深刻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他缓缓摇头,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暗红色的血迹,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惊悸道:
“老朽……算不出。”
“什么?!”
蛮王猛地踏前一步,地面似乎都震动了一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蒙蔽了,搅乱了。”
老萨满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血迹,那动作带着一种原始的诡异。
“老朽这两日,不惜损耗寿元,强行施展‘血瞳窥天’秘术十一次!但每一次,都只觉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遮盖了后方的一切因果与轨迹。朦胧间,只能看到一个身影,一个穿着青衣的身影,光芒极为耀眼、刺目。再想强行窥探其根源,便遭天道反噬,神魂震荡。”
他似乎回想起那反噬的痛苦,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可能……可能是天选之人出现了!”
老萨满又不确定的补充道。
“青衣身影?天选之人?”
蛮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道:
“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预言,那天选之人,承载此界大气运者,要两年后才会应运而生吗?”
“本王正是因为信了你的预言,才不惜代价,提前发动这场国战!就是要在那天选之人降临之前,吞并龙夏,将这庞大国度的气运根基彻底夺过来,让那天选之人降生时,自动成为我蛮族的骄阳!”
“你现在告诉本王,天选之人可能已经出现了?还是在我们屁股后面出现的?!你要本王如何信你?”
老萨满察木罕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带着千年的疲惫:
“大王,卦象显示,只是‘可能’。如今天机彻底混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涟漪层层,再也看不清原本的倒影。”
“老朽也无法确定,那青衣身影是否就是预言中的天选之人,或者是别的什么变数。但……后方接连发生的诡异之事,足以让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蛮王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周身散发出狂霸暴戾的气息,压得帐内几名将领都喘不过气来。
“本王不管他什么狗屁天选之人!这次南下,本王集结了十大部落的精锐,赌上了草原的未来!势在必得!”
“一定要拿下龙夏王朝这片富饶的土地,为我族子孙后代赢得生存的空间,成为蛮族史上最伟大的‘天可汗’!谁敢挡路,本王就碾碎谁!”
他不再理会老萨满那忧心忡忡的劝阻,大步流星地走出帐外,洪钟般的声音传遍营地:
“传令!全军即刻拔营!全速前进!目标——龙夏王都!谁敢懈怠,军法从事!”
看着蛮王一意孤行、充满戾气的背影,老萨满察木罕无奈地闭上双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掐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出征前,明明卜得是‘从从容容游刃有余’的上上之卦。为何会突生如此巨大的变数?那青衣究竟是希望,还是毁灭的开端?长生天啊,但愿是老朽算错了……”
与此同时,苏砚已经悄无声息地潜行至,蛮族大军驻扎的平原边缘的一座高耸土丘上。
他伏低身体,借助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这片曾经驻扎过数万大军的广阔地域,以及更远处蛮族大军离开后留下的狼藉痕迹和周围的地形。
他的眉头渐渐锁紧。
此地过于开阔平坦,视野极佳,同样也意味着无险可守。
如果选择在这里发动袭击,炮兵阵地难以隐蔽,虽然第一轮炮击能造成巨大混乱和杀伤,但很容易将这支庞大的军队打散,如同捅了马蜂窝。
溃散的蛮兵会向四面八方逃窜,无法形成有效的歼灭。
更重要的是,己方的车队目标太大,一旦在这开阔地带暴露,被反应过来的蛮族骑兵凭借速度优势从两翼快速包抄,或者被那些可能存在的、手段诡异的萨满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很可能蛮族没歼灭多少,自己的根基反而要葬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