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山洞里,众人围着水坑手拉手“发呆”的仪式,持续了大概一炷香时间。除了气氛有点诡异(主要是赵铁河老忍不住想笑,被王老伯偷偷踹了一脚),以及站得腿有点麻之外,啥特殊感觉也没有。水坑没冒泡,灵液没发光,山洞里一切如常。
“完事了?”赵铁河松开手,活动着发僵的肩膀,“我怎么觉得咱们像在给这水坑开追悼会?”
“闭嘴吧你,心不诚则灵不验。”王老伯白了他一眼,但自己也有点讪讪的,“好像……是没啥用哈?”
苏婉也有点泄气,看来“土法仪式”这玩意儿,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她正想让大伙散了,该干嘛干嘛去,眼角余光却瞥见角落里那株一直在深度休眠的“翠花”,似乎……动了?
不是之前那种无意识的叶片微颤,而是几条主藤,缓缓地、像是刚睡醒伸懒腰一样,舒展开来!虽然动作很慢,幅度不大,但确实是在动!而且,传递来的意念不再是沉睡的混沌,而是一种混合着“睡得好饱……头还有点晕……刚才好像有人围着我嘀嘀咕咕?”的、迷迷糊糊的苏醒感。
“翠花!你醒了?!”苏婉又惊又喜,连忙跑过去。
众人也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七嘴八舌:
“哎哟!祖宗你可算醒了!”
“感觉咋样?还虚不虚?”
“昨晚可把咱们吓死了,多亏你最后那一下!”
“翠花”似乎被这阵势弄得有点“懵”,藤蔓晃了晃,传递来清晰的、带着点“起床气”的疑惑:“你们……围着那水坑干啥呢?吵吵嚷嚷的……我睡得正香,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你们手拉手转圈圈,傻乎乎的……”
苏婉:“……”
赵铁河憋着笑,小声对王老伯说:“看吧,我就说像开追悼会……”
“行了,醒了就好!”苏婉赶紧打断,免得“翠花”继续“回忆”那个尴尬的场面,“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昨晚你最后那一下,消耗太大了。”
“翠花”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藤蔓轻轻摆动:“嗯……是有点空荡荡的,没劲儿。那片新叶子(指强化叶片)也蔫了,里面的‘厉害味道’好像用光了,得慢慢攒。不过,睡得挺好,下面那‘大个子’好像也挺安稳,没闹腾。”
它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几条藤蔓又缓缓指向岩壁水坑,传递来一丝困惑:“对了,我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那水坑里的‘甜水’(指灵液),好像……在跟我‘打招呼’?很轻很轻的‘呼唤’,让我过去看看。是你们搞的鬼吗?”
苏婉和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围着水坑是事实,但“呼唤”可没感觉到。难道他们笨拙的“土法仪式”,歪打正着,真的引起了某种微妙的共鸣,并通过地脉或者“翠花”与灵液的联系,把它“叫醒”了?
“可能……是巧合吧。”苏婉含糊道,赶紧转移话题,“你醒了就好,咱们山洞现在缺了你可不行。你先好好休息,恢复力气。需要什么‘补品’不?‘灵液’还有,不过得省着点,地底林师姐那边也需要。”
“翠花”传来“有点馋那‘甜水’,但要一点点就行,多了怕撑。先看看那盆惹祸的豆子吧,我闻着它味不对了。”
苏婉心中一凛,连忙带“翠花”来到隔离罩旁,小心掀开一角。暗红豆苗依旧萎靡,但那颗畸形的豆荚硬结,此刻在“翠花”苏醒后敏锐的感知下,变得格外“显眼”。
“翠花”的藤梢小心翼翼地点了点那硬结,传递来清晰的判断:“这里面……有东西。不是正常的豆子。是……被‘烧’过、又强行‘冻’住的、乱七八糟的坏味儿和一点点……很‘沉’的、像是石头一样的好东西混在一起。它在很慢很慢地‘长’,吸收夜里那水坑飘过来的‘甜水’味儿。危险……倒不算特别危险了,那股能招虫子的‘邪香’好像被我自己(指昨晚的净化气)烧干净了。但留着……总觉得是个‘疙瘩’。”
听到“招虫子的邪香”没了,苏婉稍微松了口气。但“翠花”说里面有“乱七八糟的坏味儿”和“很沉的好东西”,还提到了“石头”,让她想起了那硬结表面的暗金金属光泽。
“那……咱们是把它挖出来扔掉,还是继续留着观察?”苏婉征求“专家”意见。
“翠花”想了想:“先留着吧,罩好。我盯着它。万一它再‘长’出什么怪味道,我能闻出来。挖出来,万一里面那点‘沉’的好东西散了,或者坏味儿漏了,更麻烦。”
“行,听你的。”苏婉从善如流。有“翠花”这个“活体检测仪”在,确实放心不少。
“翠花”的苏醒,让高地山洞的气氛为之一振。虽然它还很虚弱,强化叶片的能力需要时间恢复,但至少基本的净化气息和“预警”功能回来了。众人干活都感觉踏实了些。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高地这边,在“翠花”的微弱气息笼罩和稀释“灵液”的浇灌下,新开垦的小菜园长势良好,白茅也能定期采收少量嫩叶。野山梨树那边,果子还是又青又硬,但至少没被污染或怪物祸害。山洞里,那几簇“灵液”催生的小白蘑菇长到了指甲盖大,就不再长了,也没散发奇怪气味,苏婉暂时没动它们,只是记录了生长位置和形态。
古洞那边,再没有出现粉红甜烟,每天定时升起一道表示“平安”的绿色烟柱,很稳定。高地也用烟火回应。虽然无法深入沟通,但这种“我还活着”的信号,对彼此都是安慰。
地底连接依旧中断。珠子冰凉,林晓晓杳无音信。苏婉和“翠花”都尝试过感应,只能隐约感觉到地底深处那庞大的存在很“平静”,仿佛在“消化”或者“沉睡”,没有异常波动。这大概也算好消息。
第三天上午,苏婉正在和赵铁河商量,能不能用柔韧的树藤试着编几个捕鱼的小篓子,去山洞下方那条变得清澈了些的小溪试试运气(虽然水里之前有线虫,但最近“翠花”气息笼罩,水看起来干净不少)。突然,负责观察古洞方向的年轻妇人,又一脸“有情况”的表情跑了进来。
“苏婉姐!古洞那边!又有新花样了!不是烟!是光!粉红色的光!就在他们岩缝避难所那边,一闪一闪的,像……像萤火虫,但颜色不对,而且大白天也能看见!”
苏婉心里一咯噔,粉红色的光?和之前的甜烟有关?她连忙跑到洞口,朝着古洞方向望去。距离远,看不太清细节,但确实能看到,在古洞岩缝所在的大致方位,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粉红色的光点,正在非常有节奏地、缓慢地明灭闪烁,大概几息一亮,几息一暗。
“这又是在搞什么‘试验’?”赵铁河也看到了,挠着头,“点灯?这灯油颜色够骚气的。”
“不像是普通的火光。”王老伯眯着眼,“火光没那么稳,也没这个颜色。倒有点像……咱们山洞里,那水坑晚上映着月光的样子,但颜色是粉的。”
苏婉也摸不着头脑。但看那光点闪烁得很稳定,没有扩散或移动的迹象,似乎不像是危险或失控的前兆。难道古洞那边,真的用“灵液”或者豆苗残根,搞出了什么能发光的新玩意儿?
她想了想,对王老伯说:“王老伯,在崖壁上摆个新图案:一个发光的点,旁边画个问号,问号旁边画个向上的箭头(表示询问)。”
很快,信号摆了出去。下午,古洞那边的回应来了。这次的图案有点复杂,是阿木和石头费了老劲摆出来的:一个简化的豆苗,豆苗根部画了个水滴(代表灵液),水滴旁边长出了一个蘑菇形状、顶端带个发光的点的东西。旁边画了个笑脸,笑脸旁边又画了个小心靠近的小人。
苏婉盯着这“石头密码”,和赵铁河、王老伯研究了半天,结合之前的信息,大概猜出了意思:
古洞那边,用“灵液”(可能是地裂渗出的)浇灌或者意外催生出了某种能发粉红光的蘑菇?这东西目前看是好的(笑脸),但需要小心靠近(小人)?他们这是在……报喜?兼展示“科研成果”?
“蘑菇?能发光?”赵铁河觉得稀奇,“这年头,蘑菇不毒死人就不错了,还能当灯使?”
“如果真是‘灵液’催生出来的,说不定真有特别之处。”苏婉也来了兴趣,“灵液本身就能净化、滋养,催生出有良性特性的植物(或真菌)也不奇怪。咱们山洞里不也长了点小白蘑菇么,只是不会发光。”
她立刻让王老伯摆出回应图案:一个竖起的大拇指,旁边画了个蘑菇,蘑菇旁边打个问号,问号指向一个代表“用处”的锤子(工具)符号。
意思是:厉害!这蘑菇除了发光,还有别的用处吗?
信息传递慢,直到傍晚,古洞那边才用烟火回应了一个简单的向上箭头,表示“正在研究,有进展告诉你们”。
看来古洞那边也在摸索。苏婉既替他们高兴(有了新发现,生存可能多一份保障),又有点羡慕。高地这边的“灵液”产出稳定但量少,主要用来维持基本生存和供应地底,没那么多富余去搞“试验”。古洞守着那个“食堂窗口”,看来“灵液”收益确实不错,都有余粮搞“科研”了。
夜里,苏婉躺在兽皮上,望着山洞顶部的岩缝透下的些许星光,脑子里琢磨着古洞的粉红“蘑菇灯”,自家的小白蘑菇,暗红豆苗的畸形硬结,还有“翠花”的强化叶片……“灵液”这东西,似乎就像一把万能钥匙,能打开许多意想不到的门,但门后是宝藏还是陷阱,全凭运气和摸索。
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极其轻微、但很清晰的“窸窸窣窣”声惊醒。
声音来自山洞深处,靠近隔离暗红豆苗和存放“灵液”罐子的角落。不是老鼠(这年头老鼠也罕见),更像是……什么东西在缓慢生长、舒展的声音?
苏婉心里一紧,悄悄坐起,摸到骨匕,又轻轻推醒了睡在旁边警觉性高的赵铁河,示意他别出声。
两人借着岩缝透入的微弱月光,小心翼翼地朝声音来源摸去。声音是从那几簇“灵液”催生的小白蘑菇的方向传来的!
靠近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只见那几簇原本只有指甲盖大、乳白色的小蘑菇,此刻竟然长大了好几圈,有小孩拳头那么大了!而且,形态也发生了变化,菌盖不再是简单的伞形,而是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如玉如蜡的质感,边缘微微卷曲。更奇异的是,在菌盖的下方,菌褶的位置,此刻正散发着极其柔和的、乳白色的荧光!虽然不亮,但在这黑暗的山洞里,足以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光影摇曳,竟有几分梦幻。
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是这些蘑菇在缓缓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膨大、菌盖舒展时,菌丝与泥土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它们,也在夜晚“活”了过来,并且开始发光!只是颜色是乳白色,不是古洞的粉红色。
“我的天……咱们家蘑菇也成精了?会自己点灯了?”赵铁河压低声音,又是惊奇又是好笑。
苏婉也目瞪口呆。她白天还觉得古洞的粉红蘑菇灯稀奇,没想到自家不声不响,也弄出了“夜景模式”!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蘑菇没有奇怪气味,荧光稳定柔和,似乎没有攻击性或污染性。她尝试用木棍轻轻碰了碰其中一个最大的蘑菇,蘑菇微微颤动,荧光也随之波动,但没有其他反应。
“好像……没危险?”苏婉不确定地说。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休息”的“翠花”,几条藤蔓悄无声息地探了过来,轻轻拂过那几朵发光蘑菇。片刻后,传递来清晰的意念:“嗯……这味道……是‘甜水’(灵液)的‘睡觉’味道(指宁静温和的生机)……混着点泥土和月光?好闻,安神。它们好像在……吸收夜里‘甜水’和地里的‘凉气’,然后变成光放出来?挺有意思的,留着吧,当个小夜灯,省得你们晚上起来摔跤。”
苏婉和赵铁河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滑稽。荒年求生,家里居然用上了纯天然、无污染、可再生的“蘑菇夜灯”?这说出去谁信?
然而,就在两人放松下来,开始欣赏这意外得来的“夜景”时,“翠花”的意念忽然又传来,带着一丝疑惑:
“咦?等等……这蘑菇的光……好像……在往那个‘疙瘩豆’(指暗红豆苗硬结)的方向……飘?有一点点,很细微的光丝……被吸过去了?”
苏婉心头猛地一跳,立刻看向隔离罩方向。在乳白蘑菇荧光那微弱光线的映照下,她隐约看到,罩子内部,暗红豆苗那个畸形的硬结表面,那丝暗金色的金属光泽,似乎……随着光丝的“飘入”,极其微弱地、同步地 闪烁了一下。
苏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这发光的蘑菇,竟然会和那畸形的豆荚硬结产生能量交互?光丝被吸收?硬结随之闪烁?
是单纯的“趋光性”?还是某种更深的、基于“灵液”同源能量的吸引与转化?
“翠花,能拦住那些光丝吗?或者,感觉一下,那‘疙瘩豆’吸收了光,有什么变化?”苏婉急忙问。
“翠花”的藤蔓在蘑菇和隔离罩之间摆动,仔细感应:“光丝很弱,拦不住,一碰就散。那‘疙瘩豆’……吸收了光,里面那点‘沉’的好东西(指暗金物质),好像……更‘亮’了一丁点?坏味儿没变化。暂时看,好像……是在用这光‘喂’那点好东西?”
用蘑菇的“安神光”,喂养畸形豆荚里的“良性物质”?这关系复杂得让苏婉头疼。但至少目前看来,似乎不是坏事?甚至可能有助于“净化”或“转化”那硬结里的杂乱能量?
“继续观察,有任何变化立刻告诉我。”苏婉对“翠花”吩咐,又对赵铁河道,“这些蘑菇,别动,也别靠太近。记录它们发光的时间、亮度变化,还有和豆苗硬结的互动。”
看来,他们对“灵液”衍生出的这些“副产品”的了解,还远远不够。每一个新发现,都伴随着新的谜团和潜在的风险。
接下来的半夜,苏婉几乎没怎么合眼,和赵铁河轮流守着,观察着这奇特的“蘑菇夜灯”与“豆荚硬结”的无声互动。光丝持续飘入,硬结的暗金光泽同步微闪,频率稳定,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缓慢的、无人理解的“充电”或“净化”仪式。
而山洞之外,遥远的古洞方向,那点粉红色的、有节奏闪烁的“蘑菇灯”光芒,在漆黑的夜山中,也依旧稳定地亮着,仿佛在无声地呼应着高地山洞里这片乳白色的、微弱的荧光。
两地之间,隔着山峦与黑暗,却仿佛因为这奇异的、由“灵泉”之力催生出的光芒,产生了某种遥远而微妙的共鸣。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这两处不起眼的山崖角落,亮着不属于火把、也不同于星月的、柔和的、生机盎然的光。
仿佛在无尽荒年的死寂与黑暗里,悄然点亮了两盏微弱的、却顽强不灭的……希望之灯。
“蘑菇夜灯”与畸形豆荚硬结的诡异互动,究竟在催化何种变化?古洞的粉红“蘑菇灯”又隐藏着怎样未知的特性?两地“灵灯”遥相呼应,是巧合,还是预示着“灵泉”之力在更广范围内引发的连锁反应?地底林晓晓的沉寂何时打破?“翠花”强化能力的恢复,又将带来何种新可能?荒年求生,在温饱与安全之外,他们似乎正无意间踏入一个由“灵泉”光辉照亮的神秘领域,前路是福是祸,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