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蒙倪问道。
“天机盘,崔家祖传的宝物。”
蒙倪看不出天机盘的门道,再次问道,“先生是修行者?”
“不是。”崔琦笑道,“修行不易,不是谁都可以成为修行者的。”
“灵台郎,不应该人人都是修行者吗?”
崔琦回应道,“不是,我只是一个风水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修行的。”
冯冯翼翼,洞洞灟灟,故曰,大昭。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不知其名,字之曰道。道始于虚廓,而在虚廓之中,诞生了尺度的概念。自此,宇宙产生了有边界和形态的元气。
当天地初开,元气如汹涌澎湃的洪流,在虚空中肆意流淌、碰撞、交融。阳刚之气与阴柔之息相互缠绕,衍生出日月星辰,照亮了这黑暗的宇宙;五行之气相互滋生、克制,塑造出山川河流、草木虫鱼,赋予了世界生机与活力。元气以一种无形却强大的力量,构建起了天地间的秩序与平衡,成为了支撑整个宇宙运转的基石。
而对于人族而言,元气更是修行的根基。人族,作为天地间灵性之至者,自诞生之初,便与元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肉体凡胎看似渺小脆弱,实则蕴含着无尽的潜力,宛如一座等待开发的宝藏。而这座宝藏的钥匙,便是元气。
人族修行的原理,本质上便是与天地元气相沟通、相融合的过程。通过各种修行方式,打开自身与天地元气之间的通道,让那浩瀚无垠的元气如潺潺溪流般涌入体内。元气入体,如同春雨滋润干涸的土地,滋养着人族的每一寸肌肤,唤醒人体深处沉睡的力量。
在修行的过程中,人族可以不断引导元气在体内流转,按照特定的经脉运行路线,将元气炼化为自身的真元。真元便是修行的成果,是修行者超越凡人、乃至成神的资本。随着真元的不断积累与壮大,身体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五感变得更加敏锐,能够感知到常人无法察觉的细微变化;力量变得更加强大,举手投足间便能移山填海;寿命将大大延长,传说有修行者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
修行百般好,但人族修行之路却艰辛而凶险,入魔、失智、暴毙者数不胜数;加上修行者极少收徒,修行法门亦秘不外宣,进一步加重了修行者的稀少程度。蒙倪算得上是人族战力的最强代表之一,也没有踏入修行的门槛。相对而言,一些开智后的妖兽仗着身体的坚韧和较长的寿命,反而能获得极深的修为,如白狐和猕猴。
崔琦当然懒得和蒙倪讲这么多,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罗盘托于掌中,随着风向轻轻转动。
围绕在天机灵核周围的十二生肖的雕像活灵活现,隐隐有灵动之态。它们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各自守护着对应的方位,时刻感应着天地间的气场变化。罗盘启动后,十二生肖雕像轻微震颤,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在向天机灵核汇报着外界的风水信息。
崔琦皱起眉头。骊山的风水时聚时散,从八方汇拢而来,又顺着四面倾斜而出,泥沙俱下,不成体统。他屏气凝神地观察了一会,猛然发现罗盘上的龙像安静异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先生,有何不妥?”
蒙倪的大嗓门把怔怔出神的崔琦吓了一跳。他随即收起罗盘,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可能是大祭司想多了。不过这骊山的风水有些奇怪,似乎被人为干预过。”
“哦,数十年前玄秦大旱,赤地千里。骊山百姓为了自救,曾找了一个风水先生点穴寻水,打下一口百丈深井,会不会……”
“那就是了。”崔琦笑道,“此井打穿了地脉,将气运散出,导致此处孤阴过剩,阳气不升。现在已经不缺水了,为此地百姓着想,将军还是差人填上比较好。”
“不填会怎样?”
崔琦很不喜欢被人抬杠,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难聚财,男婴易病、易夭。”
“受教了,即办。先生要去看看那口井吗?”
“不去了,一来,太子殿下还等着我呢;二来,此番事了,我着急向天子复命,就不耽搁了。”
俩人的差事都办完,表情放松,脚步轻快,顷刻间就与山脚的嬴无垢相见。
“太子殿下,小臣勘察风水已毕,无异常。”崔琦长揖行礼,“小臣这就返回洛邑,感谢玄秦大王和太子殿下的盛情款待,特向殿下请辞。”
“干嘛这么急?”嬴无垢笑道,“尊使千里而来,不妨小住几日。玄秦虽然地处偏僻,也知待客之道。”
“谢过殿下。不过王命在身,不俟驾而行。骊山风水无异,实乃大喜事一件。小臣不敢让天子翘首以待,报喜之心沸然,还望殿下恩准。”
“也罢。”嬴无垢一摆手,随从奉上一盘黄金,一盘玉璧。“尊使既有此说,我也不好强留。这点东西,权当路上盘缠,万望先生不要推辞。”
“玉璧乃国之重器,小臣不敢受。”崔琦收了黄金,再三道谢,拜别之后,上车匆匆而去。
“他看出了什么吗?”嬴无垢看着车轮扬起的灰尘,随口问道。
“回殿下,没有。”蒙倪把骊山上的事详述一遍之后,回答道,“骊山风水与众不同,只要懂点风水的人都知道,没什么大不了;况且,我也用深井的托词搪塞了,他并未起疑心。”
“那就好。”嬴无垢年纪尚小,仰起头,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皮肤比普通的玄秦男子更为白皙、细腻,眼窝较深,七分像母、三分随父,阳刚之气少了一些,文绉绉的像个书生。“骊山龙脉是玄秦立国的根本,你要小心镇守,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是。殿下放心。”
嬴无垢扶住车厢登车,突然又转身,皱眉问道,“崔琦真的没有看出什么?”
“应该没有。”蒙倪仔细回忆后,回答道,“他只是说地脉被挖穿,影响当地气运,没有别的话。”
“孤总觉得不对劲。洛邑的灵台郎可不是吃干饭的。”
“那、要不要把他抓回来做了?”
嬴无垢摇头道,“不妥。擅杀天子来使是大罪,若是姬瑞清撺掇炎赵、幽魏、风韩联合用兵西进,自己居中指挥,还是很麻烦的。”
“那怎么办?”
“打草惊蛇。你带五十个弟兄,快马加鞭赶上崔琦的车驾,就说大王还有封赏,让他回棫阳宫见驾。他若是心中有鬼,必然百般推托、不肯回来。”
“真如此,一刀剁了!”
“莽夫。这人不能死在玄秦。”嬴无垢的声音不大却摄人心魄,“剩下的事情,孤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