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章睁开眼睛,发现月已高升,洒下一片清辉,而剑客早已不知所踪。他拾起身前竹筒,打开后,《寒穹七曜剑》几个字映入眼帘。
他举目四望,四周空无一人。
那名剑客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难道是师父请来的?顾承章一肚子疑问,挣扎着站起来,腿一软又倒了下去。
他忘了小腿的贯穿伤。
查看伤势时,他又发现地上用枯枝搭出三个字,风陵渡。
顾承章拂乱树枝,慢慢爬到不远处的枯草丛中,藏了起来。
他知道风陵渡这个名字,就在天齐,姜飞叶曾经提起过;更准确地说,应该在临淄城郊。
鉴于自己和姜卫济分道扬镳,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顾承章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只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声音。要不要相信这样的人?这在顾城章心里始终是块大石。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相信别人的天赋。但他如果要加害自己,站在旁边看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
顾承章钻到枯草深处,回头看到被压出的痕迹和点点血迹,极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踪,但是没有力气去处理了。
他伏在地上,大脑一阵天旋地转。他下意识地抓住一把枯草,再次昏厥过去。
看到到夜枭阁的人准备搜查此处,而顾承章全无自保之力,并未走远的叶孤鸿用丝巾蒙住脸庞,抽出了腰间长剑。
剑气纵横,惊起一群飞鸟。叶孤鸿收剑,最后看了一眼顾承章藏身的方向,潇洒离去。
“什么?”千里之外的嬴景猛然站了起来。
“飞鸽传书,夜枭阁的人被尽数枭首,无一幸存。”夜枭阁首领陆天枭奉上一个小小信筒。
嬴景很快看完,问道,“黑鸦呢?他的轻功可是一绝,没人追得上。”
“死了。他的手上功夫还欠火候。”
“那无垢岂不是很危险?”
“不会。”陆天枭的声音不大,安抚住了嬴景狂跳的心。“徐卢生的境界不低,还有叶孤鸿在暗中保护。能逼他们同时出手的人,天下不超十个。而最有可能出手、也是有能力做到的姜飞叶、熊崇两人身边都有我们的人暗中监视,他们一动就会有消息传来。”
“他们在哪里?”嬴景不放心地问道。
“姜飞叶陪着崔琦进入临淄,熊崇接到灵萱之后,师徒二人一直深居不出,朝政也不过问。对了,上次太子殿下遇伏,就是熊崇所救。”
嬴景坐了回去,沉思片刻,望了一眼陆天枭。
陆天枭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劝谏道,“大王,最好不要。有这样的人守在顾承章身边,夜枭阁很难得手。即便我亲自前往,对方避开也就是了,不会有任何结果。”
“孤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如此身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即便强如熊崇,也很难说他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先保证太子殿下安全,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查。”
“倒也是。”嬴景有些心烦,“你带人去接应一下徐卢生,以防万一。顺道确认一下,姜飞叶是不是一直在崔琦身边。”
“喏。”
陆天枭拱手告退。
姜飞叶确实在崔琦身边。对方贵为天子使臣,按制,即便他年逾七旬,也要随侍左右。好在崔琦懂事,以晚辈自居,态度亲和而谦恭,从不以贵使自居,免去不少尴尬。
到临淄的时候,太子姜卫济率百官于城门亲迎;到太公殿,国君姜临率宗亲相迎,可谓给足了面子。这是迎接天子的规格,暗示着天齐承认姬晨旭将来的地位。
但越是这样,崔琦的心跳得越厉害。他虽然不知道姬晨旭的教令是什么,但知道这是投石问路之举。而自己和手上的教令,就是那块石头。
姜飞叶朗声道,“太子令,宣。”
姜临父子率先跪于台阶之下,身后齐刷刷跪倒一大片。
崔琦站在高处,在随从的帮助下打开玉匣,取出太子教令,缓缓展开。他还没有读,一眼扫过文字,脑袋顿时轰的一声,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姜临父子跪在地上等了半天,对方连个屁都不放,忍不住抬头望向崔琦。
副使悄悄扯了扯崔琦的衣角。
崔琦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
天齐官员重新低头。
崔琦朗声道:
“孤姬晨旭,膺大周天子眷命,驭九鼎以临万邦,敕法度而慑宵小。尔天齐国君姜临,受命守疆,本应夙夜匪懈,今乃纵逆贼顾承章者逍遥法外,实负本太子所托!
查:?
顾逆以鹰犬之爪,祸乱王畿,扰乱春祭;后私闯太庙,盗走镇国神器,引九鼎齐鸣。孤明发海捕文书,着尔举国缉拿。然尔吏治松懈、军备废弛,竟使此獠遁入海市。尔等所谓天罗地网,实乃朽木腐绳!亦或包藏祸心,以贼为友?
责:?
昔以干城之器委尔,今观之,竟成画饼!
一责尔治下巡防形同虚设,边关哨卡酒囊充塞箭囊;
二责尔亲卫追捕之拙劣,顾贼三度现身而缉拿无果;
敕令:?
削尔镇北柱国尊号,暂留王爵以观后效。
限尔三十日之内,亲率精锐擒拿逆贼,生者锁入囚龙铁棺,槛送王畿;死者斩首,悬于临淄城门。
钦哉!?
天威煌煌,尔其慎之。”
姜临铁青着脸,教令尚未宣完就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崔琦。
崔琦宣读完毕,冷汗早已打湿后背。早知道是这么个教令,老子一定在半路突发恶疾,从马背上摔下来断手断脚!看到姜临的脸色,双腿发虚,要不是天子使臣的名号抻着,自重身份,只怕早就跪下来了。
姜卫济虽然理政不如姜临老辣,但天生性格沉稳,又被姜飞叶调教许久,眼见父亲要爆发,连忙上前一步,站在姜临身前,拱手道,“天齐上下受教,遵太子教令。接令。”
按制,要国君姜临下跪、亲自来接,但此刻崔琦哪敢计较这些,忙不迭把教令塞到姜卫济手中。
姜临深吸一口气,此番虽然受辱,但儿子的举止坦然,应对得体,隐隐有王者风范,也没有辱没自己,内心的喜悦和慰藉冲淡了些许怒意。他双手负于身后,挺胸道,“有劳尊使,请殿内奉茶。”
“不敢不敢。”崔琦知道自己的脑袋保住了,连忙推辞道,“教令已宣,小臣使命便已完成。要立刻回宫复命,不敢耽搁。”说着,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臣跪别天齐国君、太子,小臣告退。”
副使和亲随也有眼力见,呼啦啦跪了下去,齐声道,“小臣告退。”
宣读完毕,他们的身段就可以软一些,以免对方行为过激,要知道,对方也是独霸一方的诸侯,怎堪受辱?天齐无论实控面积、人口、甲兵,都和王畿不相上下,隐约有盖过的势头。要不是姬瑞清有中兴之举,形势肯定更糟。
态度卑微一点怎么了?活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