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无垢正在和百官探讨扩军的事宜,司徒李泽文为首的文官派系坚决反对,上将军邢光为首的武将派系的强烈支持。两边正吵得不可开交,太监前来召嬴无垢回后宫。
“诸位臣工,今天先到这,大家回去以后不要歇着了,明天无事也不用早朝,在家写个奏疏,简明扼要地陈述自己的观点,支持和反对都可以,后天早朝交上来。”嬴无垢扫视了一圈下面的大臣,“就这样,大家回去吧,在值的各回本部,切不可懈怠。”
说完,他随太监赶到后宫,看着神情憔悴的嬴景,吓了一跳。他以为只是寻常生病,不曾想病得如此厉害。
“父王,你召唤儿臣?”
“是。坐吧。”嬴景拍了拍床,让他坐在边上,问道,“朝政上的事,如何了?”
“还好,一切如常。只是扩军之事,李泽文他们意见比较大,说是劳民伤财,有损国力。”
嬴景微微点头,问道,“你怎么想?”
“儿臣还是想扩军的。不论是明年开春对风韩用兵,还是抵抗义渠的骚扰,兵力不够,总是左支右绌,一旦吃了败仗,只怕不是劳民伤财这么简单。”
嬴景喘了口气,说道,“你既然这样想,那就扩军。李文泽的反对当然很重要,但国家决策不在他们,而在于你我。想办法让他支持你,怎么做是你的事。什么办法都用过了,他还是不同意,只能罢黜或者杀了。”
嬴无垢心猛地一跳。
“玄秦男子十四岁就可以当兵,孤十六岁便领军上阵。你现在二十四,还做不到震慑群臣,如何担负宗庙社稷?”
“喏,儿臣惭愧。”
“那个顾承章,躲进了太学宫,暂时拿他没办法,你就不要为他多费心思了,把注意力放在朝堂,等父王病愈,和你一起想办法。”
“喏。”
嬴景挥手让他离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提起顾承章,嬴无垢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气鼓鼓地回到了太子府。
太子妃孟少棠看他一脸不快,识趣地去了书房,把门关上,省得受他的无妄之灾。
过不久,嬴无垢房中就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以及仆从们的惨叫。
直到气喘吁吁、手脚发软,嬴无垢才停了手。他是修行者,出手极重,破坏力和杀伤力都很大。可怜这些人肉沙包,被他打得奄奄一息,不知有几人能活下来。
他取过一条生绢擦手,厌恶地扔掉这一团血污,走到小院中。等待多时的太监和奴婢立刻进入,把死伤者拖出,用烈酒用力擦拭地面,再以清水冲洗,摆上开得正艳的桂花。
浓烈的花香混合着酒香,气味变得好闻。在血腥味完全散发之前,嬴无垢自然也不会进去,转身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在孟少棠身前。
孟少棠放下书,一眼看到他脸上还未擦干净的血迹,微微皱眉。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只用书遮住自己的眼睛。
“在看什么?”嬴无垢端起茶喝了一口,心情好了一点。
“随便翻翻,你知道,但凡写得还像本书,我都愿意看看。”孟少棠放下书,替他斟满。
“这茶闻着不错。是什么茶?”
“春茶,我夹了一点桂花。”
嬴无垢想起自己房中的桂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怎么不用雨前?味道会好很多。”
“当时随便弄的,没想到。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就用雨前。”孟少棠对他的喜怒无常早就习惯了,一开始吃了不少苦,现在就不会了。爱发疯就发吧,大不了自己走开就是。
“我想扩军,但李泽文不同意。司徒在朝中的话语权很重,相国又不肯表态,这件事就比较棘手。”嬴无垢望着孟少棠的脸,微笑道,“要不我和你去一趟相国府,去见见岳父大人?”
孟少棠放下书,认真地说道,“如果是劝我父亲支持你,那你自己去就好了,我不去;如果只是去看看老人家,我作为女儿,当然要去看看,以示孝道。”
“两件事一起做了,不更好吗?”
孟少棠摇了摇头,“一介女流,当然只顾私事,公事一概不问。”
“我把你娶进门后,一直不肯和你亲热,你心中有怨气,理所当然。不过逢场作戏,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演。”
孟少棠摇头道,“气愤、羞愧、幽怨、失望等等不好的情绪,也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有,只要想开了,那便一切都无所谓。能这样终其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要是父王问起你我孩子的事情,怎么说?”
孟少棠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扯谎你就要扯圆了,我可以配合你。”
“找个奴婢的孩子冒充,怎么样?”
“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要。这涉及到孩子、生父生母、经手人,牵扯太多,容易露馅。”
“这个自然。”嬴无垢心想道,一刀杀了不就完事,哪那么多说法。不过他嘴上还是应承道,“那是自然。不过今晚还是去一趟,因为你父亲纳妾了,通知了很多人,唯独没有通知我。”
“那你最好别去。”孟少棠道,“不请自到,不是很扫自己颜面?”
“那就看他给不给我这个太子颜面了。”嬴无垢起身道,“我去沐浴更衣,你也换身衣裳,一起去吧。”
“我不去,去了,就是你的人质。这样为难我的父亲,还不如休了我,活着杀了我。”
“杀了你?”嬴无垢笑道,“那不可能。重新娶一个,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你还是活着吧。”
孟少棠哼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书。
嬴无垢知道她是不会去的了,便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前往相国府。
相国府喜气洋洋,孟集穿了大红长袍,与众宾客觥筹交错之际,门房突然来报,“家主,太子殿下到了。”
孟集倍感意外,赶紧出门来迎。
“臣孟集,见过太子殿下。”
嬴无垢抬手,示意他起身。
“岳父纳妾,为什么不通知小婿一声?也好让小婿喝杯喜酒,沾沾喜气。”
“不敢不敢。”孟集一边说一遍躬身道,“殿下里面请。”
嬴无垢与宾客拱手致意,却不在席间就坐,直接进了客厅。
孟集让下人封闭了房门,隔绝喧嚣,亲自奉茶。
“殿下此番前来,不止是为了喝喜酒吧?”
“既然岳父大人问了,那小婿直说。我希望您能支持我扩军,想办法压住李泽文。”
“这……”
看孟集犹豫,嬴无垢皱眉道,“很为难?”
“有一点。”孟集苦笑道,“小臣在朝堂没有表态支持殿下,就是因为李家和我孟家颇有渊源。”
“是吗?有什么渊源?”
“在小臣落魄之际,李家曾给予大力支持,并将在下举荐为咸阳令。后来,小臣一路升任,背后也离不开李家的大力支持,尤其是李文泽。当年大王选择相国时,就是小臣和李文泽二选一。”
“他主动退却了?”
“是。”
嬴无垢恍然大悟。
“既如此,那就算了。”嬴无垢笑道,“小婿告辞,切勿败了岳父大人的兴致。”
孟集相送至门外,望着嬴无垢的背影,眼神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