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客厅。吴秀琳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茶,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装,妆容精致,看到蒋今禾和南心一起进来,目光先是落在儿子身上,随即,又极快地扫过他们紧握的手和南心微微泛红、带着些许慌乱的眼睛。
那目光很短暂,却带着一种审视。
南心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在吴秀琳开口询问之前,抢先一步松开了蒋今禾的手,转而快速挽住了他的手臂。
身体也微微靠向他,做出搀扶的姿态,脸上挤出一个有些紧张的笑容,声音尽量自然地说道:
“阿姨,您来了。哥哥……今禾哥他晚上喝了点酒,我扶着他点。”
蒋今禾感觉到手臂上她微微用力的指尖和身体的僵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没有拆穿她。
吴秀琳的目光在南心挽着蒋今禾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蒋今禾。蒋今禾脸上没什么醉意,但既然南心这么说……
“还是南心体贴,知道照顾哥哥。”吴秀琳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甚至还带着点赞许,“快扶他坐下吧,喝多了酒难受。”
“应该的,阿姨。”南心低声应着,心跳如鼓。她扶着蒋今禾走到沙发边坐下。
吴秀琳起身去倒水。趁着这个间隙,蒋今禾侧过头,靠近南心,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我没喝醉。”他的语气平静,带着一丝询问。
南心飞快地看了厨房方向一眼,同样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带着恳求:“我知道……但现在这个时机不对,阿姨突然过来,还是……先不要说了,好吗?”
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摊牌,可能会让事情变得复杂和难堪。
蒋今禾沉默地看着她眼中清晰的担忧和紧张,片刻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没再说话,只是伸手,在她微微颤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这时,吴秀琳端着一杯温水走了出来,递给蒋今禾:“今禾,喝点水,醒醒酒。”
“谢谢妈。”蒋今禾接过,抿了一口,神色如常。
吴秀琳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目光又转向南心,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语气温和地问:
“南心啊,你不是在国外工作吗?怎么有空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阿姨好让张姨准备些你爱吃的。”
这问题看似平常,却让南心刚稍微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
“阿姨,我这段时间工作刚好告一段落,有个小假期,就想回国玩玩,顺便……看看大家。回来得仓促,就没好意思打扰您。”
“这有什么打扰的,这里也是你家。”吴秀琳笑道,目光在南心和蒋今禾身上又转了一圈,似是不经意地问,“今禾也是,知道你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今晚是……跟朋友们聚会去了?”
“嗯,跟乔让和苏叶叶他们一起吃了顿饭。”蒋今禾淡淡地回答,避重就轻,“苏叶叶和乔让今天求婚成功了。”
“哦?是吗?那真是大喜事。”吴秀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喜悦,随即又感慨道,“乔家那孩子和叶叶也谈了好些年了吧?是该定下来了。你看看人家,多圆满。”
这话听起来像是随口一说,但南心却觉得,似乎意有所指。她垂下眼睫,没有接话。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吴秀琳似乎也并不急着走,又闲聊般地问了南心一些国外工作和生活的情况,南心一一谨慎作答。
蒋今禾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吴秀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啜饮一口,目光似不经意地再次落到南心身上,脸上带着温和关切。
“南心啊,”她放下茶杯,语气随意地问道,“上次听你爸爸提起,说你在国外谈了个男朋友,是个美国人?叫……迈尔斯是吧?年轻人谈恋爱是好事,感情稳定的话,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你爸爸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惦记着呢。”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南心此刻最敏感的区域。她感觉蒋今禾坐在身旁的身体似乎微微绷紧了一下。
南心握紧了放在膝上的双手,指尖微微发凉。她抬起头,迎向吴秀琳看似关切、实则带着探究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阿姨,您说的是迈尔斯。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吴秀琳适时地露出惊讶和惋惜的神情,“怎么会呢?之前不是听说处得挺好的吗?是……有什么矛盾吗?”她追问,仿佛只是出于关心。
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避开吴秀琳的视线,低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矛盾,就是……对未来发展的规划有些不同。他觉得我应该留在加州,但我……我还没想好。可能……缘分没到吧。”
“唉,那真是太可惜了。”吴秀琳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同情,“不过南心你也别太难过。年轻人嘛,分分合合也正常。你这么好的姑娘,又漂亮又能干,在国外肯定还有很多优秀的选择。阿姨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更合适、门当户对的男朋友。”
南心听得心里有些发堵,但也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阿姨,我……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吴秀琳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越发“语重心长”,“女孩子青春宝贵,耽误不得。你看看你哥,”
她说着,目光转向蒋今禾,带着明显的无奈,“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婚事一点着落都没有,真是让人操心。前段时间跟卜家那姑娘,本来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黄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看似在数落蒋今禾,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南心,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蒋今禾始终沉默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水杯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