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在南台公社只有占便宜的份,哪曾想这次栽了跟头。
“小壮,兄弟能不能进城,全指望你了!”
“咱俩可得加把劲啊!”
如今,他只剩送猪去机修厂这最后的机会。
——
盛夏黄昏,夕阳西沉。
两辆解放卡车颠簸在乡间土路上,车窗外麦浪翻滚,宛如金色海洋。
天边晚霞如火,与麦田交融,绚烂如画。
田间收割的人们弯着腰,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
这般景象,在后世已难寻觅——未来的麦收季,只剩收割机的轰鸣,连人影都少见。
……
穿越至今,陆杨头一回感到如此轻松。
此刻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放声歌唱。
丁秋楠却被颠簸的车厢晃得脸色发白。
她紧紧抓住车斗栏杆,勉强稳住摇晃的身体。
卡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或许是暮色将至,司机急着赶路。
车轮碾过坑洼的路面,颠簸愈发剧烈。
丁秋楠的臀部不时被弹离座位。
就在她手指发麻的瞬间。
陆杨的手臂及时环住了她的肩膀。
别......
换作平日,她定会躲开这突如其来的接触。
但此刻空旷的车斗里只有他们二人。
她抿着发烫的脸颊,没有挣脱。
这少年比她小好几岁,就像自家弟弟。
想必只是怕她摔倒才伸手相助。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秋楠姐,看那边的晚霞!
陆杨指着天际兴奋地喊道。
称呼已悄然从丁大夫变成了更亲昵的叫法。
他雀跃的真正原因并非云霞。
而是她默许了这份亲近。
至少证明,她并不排斥他的触碰。
........
真漂亮。
起初她还僵硬地挺直腰背。
渐渐地却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秋楠姐,唱首歌吧?
陆杨想起剧中她参加歌唱比赛的模样。
那次险些被王指挥占了便宜。
好呀,就唱《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吧。
歌声是丁秋楠最珍视的慰藉。
这个年代能唱的歌曲不多,她却首首都熟稔于心。
碧空如洗,云卷云舒,骏马在辽阔草原上驰骋。
牧人扬鞭声回荡,惊起群鸟振翅高飞。
若有人问起这片土地,
我将自豪地宣告:这是我们的故土。
这里的人们向往和平......
丁秋楠的歌声清亮,只是气息稍显不足。
尾声处音调已有些游离。
陆杨却热情地鼓掌喝彩。
秋楠姐,你的歌声太动人了!
这样的好嗓子不当歌手真是可惜。
陆杨的赞美脱口而出。
真的吗?我只是随便唱唱。
要不我再唱首《一道道水来一道道湾》?
受到鼓舞的丁秋楠兴致更高了。
求之不得!
陆杨根本不在意曲目。
他的手臂悄然从丁秋楠肩头滑落,环住了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沉醉在歌声中的丁秋楠似乎并未察觉。
.......
丁秋楠接连唱了好几首。
忽然,一只土狗从路旁蹿出。
解放卡车猛地急刹。
惯性让陆杨整个人扑向丁秋楠。
电光火石间,他顺势噘嘴。
结结实实亲在了丁秋楠脸上。
你......
丁秋楠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瞪着陆杨。
她的初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夺走了。
其实她试图躲避,
但无论左闪右避,陆杨的嘴唇就像装了导航,
精准锁定目标。
无处可逃。
我很好!
“秋楠姐,你没事吧?”
陆杨关切地望向她,仿佛先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我……没事。”
丁秋楠有些恍惚,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也许陆杨年纪尚轻,还不懂亲吻的含义……
可转念一想,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并不大。
最多不过三四岁。
……
夜色渐沉,卡车的速度放缓下来。
为了缓解方才的尴尬,陆杨提议唱一首自己创作的歌送给丁秋楠。
“你自己写的?真的假的?”
丁秋楠显然不太相信,在她看来,能写歌的都是专业作曲家,普通人哪能轻易创作。
陆杨清了清嗓子,双手交叠,摆出这个年代歌手常见的标准姿势。
随后,他轻声唱起一首适合旅途的旋律。
……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岁月,你的心无拘无束
走过迷茫的时光,也曾徘徊彷徨
当你低头的一刻,才看见脚下的路
心中那片自由的天地,如此纯净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
……
在这热血沸腾的年代,在这崎岖的道路上,在这卡车摇晃的后厢里。
一曲《蓝莲花》,彻底震撼了丁秋楠的世界。
那首《蓝莲花》在此情此景下,深深触动了丁秋楠的心弦。
丁秋楠难以置信地望着陆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这首《蓝莲花》,献给美丽的丁秋楠 ** 。
陆杨对丁秋楠的反应很是满意。
毕竟这是跨越六十年的歌曲,把她听呆了吧?
太好听了!
陆杨,你太棒了。
丁秋楠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真的吗?我还担心你不喜欢。
之前唱给别人听时,他们都说难听。
说我写的歌根本上不了台面,我都快没信心了。
陆杨故作委屈地说。
怎么会!我特别喜欢!
是他们不懂欣赏!
别灰心,在我眼里你就是天才!
丁秋楠急切地回应。
你喜欢就好,以后这首歌我只为你一个人唱。
陆杨握住丁秋楠的手,郑重其事地说。
丁秋楠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
专属的歌曲?
陆杨这番表现实在太完美了。
让丁秋楠产生了伯牙子期般的知音之感。
世上再没人比我更懂你。
茫茫人海,唯有我最欣赏你。
......
两人的距离就这样迅速拉近。
陆杨耐心地教丁秋楠唱这首《蓝莲花》。
丁秋楠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曲风。
她感觉内心某扇门被陆杨轻轻推开。
唱了很久,丁秋楠有些疲惫。
从清晨到现在,她一直没休息。
丁秋楠迷迷糊糊地靠在陆杨肩上睡着了。
陆杨垂眸,目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心头微微一动。
可惜卡车很快驶入四九城,丁秋楠也适时醒来。
“快到了,你住职工宿舍?”陆杨问。
丁秋楠理了理头发,整了整白大褂:“还不清楚,等刘科长安排。”
“你呢?我明天去找你。”她抬眼看他。
陆杨笑了笑:“我住宿舍,不过就我一个人,你去不太方便吧?”
丁秋楠的宿舍本是医务室女同事共用,但另外两人都已成家,如今只剩她一人住。
“一个人正好,人多我反而不自在。”陆杨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行吧,反正明天我休息。”丁秋楠点头,“我带你在城里转转,我住三号楼218。”
她没多想,毕竟陆杨过几天就要回乡,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
天色渐暗,卡车停在机修厂门口。
“大家辛苦了!”刘一水高声说道,“老王,你和小陆先把废铁送到轧钢厂调度间,我去向厂长汇报,随后就到。其他人,下班!”
说完,他匆匆离开。
陆杨冲丁秋楠挥挥手,重新爬上卡车。
丁秋楠没敢回应,转身快步走向宿舍。
陆杨乘着卡车抵达红星轧钢厂门前。
轧钢厂与机修厂的大门相隔不足两百米。
怪不得刘一水自称与杨厂长、李副厂长相熟。
距离实在太近了。
司机老王在保卫科登记完毕,驾车驶入厂区。
夜色已深,时针指向八点。
厂内机床轰鸣,运转不息。
身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推着钢板车,载满轧钢件穿梭于车间。
一九五八年,大炼钢铁如火如荼,轧钢厂一派繁忙景象。
每日都有成堆废铁运至厂内。
经锻压重塑,变为圆钢、方钢、带钢等各类钢材。
机修厂送来的废铁不过是九牛一毛。
老王将废铁卸进八号铁箱,驾车离开调度车间。
小子,记清楚!咱的货在八号箱!
待会儿刘科长过来,可别弄岔了!
老王不放心地叮嘱。
放心,错不了!
陆杨目送老王离去,转身盯住八号箱。
这些废铁是拿村里的肥猪换来的,半点马虎不得。
......
刘一水走进厂长办公室,向刘峰汇报以废钢换肥猪的事。
刘科长,你脑子进水了?
刘峰气得破口大骂。
一吨废铁市价约两百元,与肥猪价值相当。
但这批废铁本是机修厂的额外收入,向来用作厂长招待开销。
若换成肥猪,只得全厂分食,再无油水可捞。
这么一来,刘峰半点好处都捞不着了。
“厂长,我也是 ** 无奈啊!”
“市里宣传科的人盯着呢,说现在到处都在提倡勤俭节约,废物利用。”
“咱们这次下乡支援农业,正好撞到风口上了。”
“我哪敢拒绝啊!”
刘一水早料到回来要挨训。
可挨骂总比被报纸点名批评强……
“下乡就下乡,你拖一堆废铁去算怎么回事?”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废话。”
“你自己收拾烂摊子,别又给我整出什么麻烦!”
刘峰今天特意加班,就是怕刘一水那边出岔子。
结果还真让他猜中了。
……
刘一水挨了顿骂,心里憋屈得很。
他蹬着自行车,直奔轧钢厂调度室。
“刘科长,货在八号箱!”
陆杨见他来了,连忙迎上去。
“知道了,你在这儿等着!”
刘一水扭头进了车间办公室。
锻压一吨废铁不算什么大工程。
用不了一天就能全部搞定。
没过多久,刘一水就拿着提货单出来了。
“这是提货单!”
“明天下午锻压件完工后,你直接拿单子来提货。”
“可以借辆液压车把货拉回机修厂。”
“到时候我再安排人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