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的目光从尚未从巨大变故中回过神来的厉万劫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回自己虚握的右手。
那团挣扎咆哮的漆黑业力核心,此刻正与下方跪伏的厉万劫、血屠、幻梦、贪之四人之间,存在着无数道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的本源连接。
“咦?”
林逸眉梢微挑,神念顺着那些连接轻轻一探,如同翻阅书页般,瞬间便掠过了厉万劫被业力侵蚀、扭曲的漫长记忆。
他看到了一片悲苦的血色,看到了道心裂痕如何被魔念趁虚而入,也看到了那被层层业力污秽掩盖下,最初一丝试图复活挚爱的、已然变质的执着。
“哦——!”
他恍然大悟般拉长了语调,看向厉万劫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的同情,“搞了半天,你也是个被强行绑上贼船的倒霉蛋?
还是说……你这‘灾主’当得,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厉万劫浑身剧震,林逸的话语如同惊雷,劈开了他被业力蒙蔽万载的心神。
那早已被扭曲、遗忘的初心——
那张温柔的笑脸,那片宗门的桃花,师尊临死前难以置信却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神——
如同被擦拭干净的镜面,骤然清晰!
“我……我……”
厉万劫捂住头颅,发出痛苦的低吼,周身原本凝实的滔天魔气开始剧烈波动,时而狂暴,时而显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正气息。
他眼中血色与清明疯狂交替,属于“厉万劫”的意识和被强加的“灾主”身份正在激烈搏斗。
血屠、幻梦、贪之三人更是惊骇欲绝,他们感觉到自身与“灾主”的联系正在变得不稳定,更恐怖的是,他们与业魔主祭那绝对服从的本源连接,此刻竟完全被林逸握在手中!
他们的生死,乃至存在意义,皆在林逸一念之间!
林逸看着手中那团兀自散发着不甘与毁灭意志的业魔主祭,又看了看下方状态极不稳定的厉万劫四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啧,关系真乱。
好人坏人傻傻分不清楚……算了算了!”
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了标志性的轻松表情,仿佛刚才随手捏爆上古封印、擒拿万魔之源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想那么多干嘛?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更该整整齐齐,一起去玩玩嘛!”
话音未落,他虚握的右手五指轻轻一合。
“轰!”
那团代表着业魔主祭本源的漆黑业力,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瞬间被压缩成了一颗表面有无数痛苦面孔挣扎欲出的黑色珠子,被他随手揣进了青衫兜里。
同时,他左手朝着厉万劫四人随意一挥。
一股无法抗拒、却并不伤人的柔和力量瞬间笼罩了厉万劫、血屠、幻梦、贪之。
四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周遭景象飞速变幻,那令人窒息的孽渊业力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新盎然、弥漫着淡淡雾气的奇异空间。
正是逍遥洞天之内。
“好了,到站了各位。”
林逸的投影也出现在他们面前,拍了拍手,指着远处那高耸入云的云霄龙陨轨、旋转着轮回光晕的木马、以及阴森中带着刺激的幽冥鬼府等设施,热情地介绍道:
“欢迎来到逍遥游乐园!不管你们之前是干嘛的,有什么恩怨情仇,到了这儿,就都是游客。”
“喏,那边是幽冥鬼府,专治各种不服和心魔,我看你们几位都病得不轻,强烈推荐先去试试。”
“还有那百折不挠试炼场,免费!最适合发泄多余精力了。”
“玩累了可以去灵食斋补充点灵气,味道还不错。”
他就像个尽职的导游,完全无视了厉万劫脸上的挣扎痛苦、血屠眼中的凶光与恐惧、幻梦的惊疑不定以及贪之的彻底茫然。
“哦对了,”
林逸像是想起什么,对状态最不稳定的厉万劫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厉……前灾主是吧?看你心神损耗最大,第一个项目给你打八折!
别客气,敞开了玩,玩开心了,说不定就能想明白自己到底是谁了。”
林逸说完那番“鼓励”的话,根本不给厉万劫任何反应或拒绝的机会,像是随手拂去沾在衣袖上的草叶般,朝着状态极不稳定的厉万劫轻轻一弹指。
嗖!
一股无形却无可抗拒的柔和力量瞬间包裹住厉万劫,将他如同一颗石子般,精准地抛向了远处那座阴气森森、鬼影幢幢的幽冥鬼府入口。
“不……等等!”厉万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怒交加的低吼,身影便没入了那翻滚的漆黑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血屠、幻梦、贪之三人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家“灾主”被如此随意地丢进那明显不是什么善地的设施,却连动弹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逍遥城主的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
……
幽冥鬼府内。
厉万劫只觉得天旋地转,周遭景物瞬间模糊、扭曲。
孽渊的污秽业力、林逸那可恶的笑容、血屠等人惊惧的脸庞……一切都在远去。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熟悉的桃花林中。
正是千年前,他所属的古老宗门“净业宗”的后山。
暮春时节,桃花绚烂如云霞,微风拂过,落英缤纷。
然而,眼前的美好却被刺鼻的血腥味和灵元碰撞的爆鸣声撕裂。
“万劫……快走……别管我……”一个虚弱却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厉万劫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
他僵硬地转头,看到了那幅在他梦魇中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
他最心爱的道侣,素衣染血,倒在一片被剑气摧折的桃树下,气息奄奄。
而她身旁,站着几个面目模糊、却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正是当年围攻他们、最终导致道侣香消玉殒的仇家!
“不——!”
厉万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万载魔君的心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眼睁睁看着挚爱濒死却无能为力的年轻弟子。
他疯了一般冲过去,想要抱起那道孱弱的身影,想要将那些仇敌碎尸万段。
但和以往无数次梦魇不同,这一次,当他冲到近前,他的手却穿透了道侣的身体,也碰触不到任何仇敌。
他们如同幻影,而他却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时空的旁观者。
“万劫……”
道侣的幻影似乎能感知到他的存在,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在他脸上,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难以言喻的痛苦,“你……你的身上……为何有如此浓烈的……怨憎与污秽?”
厉万劫如遭雷击,猛地看向自己。
不知何时,他周身已然魔气缭绕,那精纯而恐怖的业力,与他记忆中那个清正平和的净业宗弟子判若两人。
“我……”
厉万劫张了张嘴,万载的执念与魔道生涯养成的思维瞬间占据上风,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扭曲的急切与证明,“素心!
你看,我拥有了力量!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这是魔道之力,是业魔主祭赐予我的无上伟力!”
他指向那些仇敌的幻影,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就是这股力量,让我找到了他们!让我将他们一个个折磨致死,屠尽了他们的宗门!素心,我替你报仇了!我用这魔的力量,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付出了万倍的代价!”
他期待着从道侣眼中看到欣慰,看到解脱。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素心瞳孔中倒映出的、那个魔气森森的自己,以及她脸上瞬间涌上的、比死亡更甚的巨大痛苦和悲哀。
“报仇……?”
素心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泣血般的绝望,“万劫……你……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这……这不是报仇……这是坠入无间地狱啊……”
她看着厉万劫周身那令人窒息的业力,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我宁愿……宁愿你忘了我,平安度过一生……
也不要你……为了我这已死之人……变成自己最憎恶的魔头……这比杀了我……更让我痛苦万倍……”
“不!不是的!”厉万劫激动地反驳,试图靠近,却依旧无法触及,“素心你听我说!只有力量!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
“这份用无尽杀戮和怨憎换来的‘报仇’……我……我不要……”
素心的幻影用尽最后力气摇头,眼神充满了怜惜与彻底的绝望,身影开始缓缓消散,“我的万劫……不该是这样的……不该……”
素心虚幻的身影愈发透明,如同风中残烛,她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决绝:“万劫……若你……若你肯散去这一身滔天魔元,放弃这由无尽业力构筑的力量……
我便……我便再多陪你片刻……否则,我宁愿就此魂飞魄散,归于天地,也不愿再见你沉沦魔道,永世不得超生……”
“散去魔元?”厉万劫浑身剧震,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最可怕的话语。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上面缠绕的精纯业力几乎已成为他血肉的一部分,是他复仇的凭依,是支撑他度过万载孤寂岁月的唯一支柱!
这身力量,是他付出一切换来的,是他存在的意义!
“不!不可能!”
一股暴戾之气猛地冲上心头,那是属于“灾主”的本能反应,魔元在他体内疯狂咆哮,试图彻底湮灭这动摇他根本的“妄念”。
他周身的魔气瞬间暴涨,漆黑的业火不受控制地腾起,将他映衬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眼中血色弥漫,厉声喝道:“素心!你可知这力量何等不易?
没有它,我如何替你报仇雪恨?没有它,我早已死在千年前的仇杀之中!你要我放弃?凭什么!”
这是魔性的嘶吼,是沉沦已久者对救命稻草的死死抓住,充满了不甘、愤怒以及对失去力量的极端恐惧。
然而,当他抬头,再次对上素心那双清澈、却盛满无尽悲哀与怜惜的眸子时,那滔天的魔焰仿佛被浇上了一盆冰水,发出“嗤嗤”的虚幻声响。
素心的眼神里,没有对他强大力量的丝毫敬畏或欣赏,只有对他灵魂堕落、面目全非的痛心疾首。
一幕幕被业力尘封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是桃花树下,他笨拙地为她簪花,她笑靥如花,说他像个呆子。
是师尊抚着他的头,谆谆教诲:“万劫,我净业宗修士,当以净化业障、守护苍生为己任,力量乃护道之器,而非沉沦之根。”
是当年仇敌袭来时,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用尽最后力气喊出的那句:“万劫,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那些画面如此清晰,与他如今双手沾满血腥、周身缠绕怨魂哀嚎的景象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他所谓的“报仇”,真的让她得到安息了吗?还是……只是将自己推入了更深的深渊,让她在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
“我……”
厉万劫脸上的狰狞渐渐被一种巨大的迷茫和痛苦取代,魔气与一丝挣扎求存的清明在他眼中激烈交战,使得他面容扭曲,气息极度不稳。
他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抓住那即将消散的幻影,声音陡然变得沙哑而脆弱,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素心……别走……我……我只是……不想忘了你……我只是……恨啊!!”
这一刻,他不是统御魔灾的灾主,只是一个迷失在仇恨与执念中万载,即将彻底失去心中最后一点温暖的可怜人。
人性的悲怆与魔性的偏执,在他身上撕裂般地交织着。
素心的幻影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温柔却坚定,等待着她的答案,也仿佛在等待一个灵魂的最终抉择。
她的身影,已在消散的边缘。
突然。
素心即将消散的幻影旁,空间泛起一圈柔和的涟漪,如同水镜波动。
紧接着,一道清瘦而挺拔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来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中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身着一袭早已褪色却纤尘不染的净业宗道袍。
不是别人,正是厉万劫记忆中那位被他亲手背叛、血溅桃林的师尊——清微道人!
“师……师尊?!”厉万劫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业力带来的疯狂与眼前的清明景象产生了剧烈的冲突,让他头痛欲裂。
清微道人并未看向即将消散的素心幻影,仿佛那只是过往云烟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平静地落在形容狼狈、魔气与清明交织的厉万劫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厉万劫预想中的仇恨与责难,反而带着一丝……怜惜与了然。
“万劫,”
清微道人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如同山间清泉,流淌在这由执念构筑的幻境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躁动的力量,“你始终是为师最出色的弟子,纵是千年万载,这一点,从未改变。”
厉万劫如遭重击,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最深的愧疚,最不敢面对的,便是师尊!
“莫要再被妄念所困了。”
清微道人轻轻摇头,语气带着看透本质的深邃,“你以为的仇恨,你以为的力量,不过是那业魔主祭,针对你至情至性、却又道心执拗的弱点,布下的一场绵延万古的骗局。”
“骗局?”厉万劫嘶哑地重复,眼中血色翻涌,魔性本能地抗拒这个说法。
“净业宗,以净化业障为名,门人弟子,天生对业力感知敏锐,心志亦更为纯粹,却也更容易被至纯至恶的业力源头所针对、侵蚀。”
清微道人的虚影抬手,指向厉万劫周身缠绕的漆黑业力,“业魔主祭,乃是业力之海中诞生的魔物,它最渴望的,便是污染、吞噬如你这般,本应成为它克星的纯净道胎。
你的仇恨,你的执念,不过是它精心培育,用以将你拉入无边业火的最佳养料。”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厉万劫的肉身,直视他那被业力层层包裹的、扭曲的灵魂本源。
“它让你以为,是我等阻拦你复活素心,是我等迂腐不堪。
它让你手刃师门,背负滔天罪业,从此再无回头之路,只能彻底依附于它的业力体系,成为它最锋利的爪牙,亦是最可悲的囚徒。”
清微道人的话语,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打在厉万劫万载以来被魔念固化的认知上。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疑点,那些业力侵蚀时的不协调感,此刻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师尊……我……”厉万劫眼中的血色稍褪,巨大的茫然和一种被颠覆认知的恐慌席卷了他。
如果连仇恨都是被引导、被利用的,那他这万载的沉沦,双手沾染的同门鲜血,又算什么?
“痴儿,”清微道人的虚影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悲悯笑容,“为师,从未恨过你。
净业宗上下,亦无人真正恨你。
我等陨落之时,所见非是你入魔的狰狞,而是你被业力扭曲、痛苦挣扎的本心。”
他的声音愈发空灵,带着一种玄奥的道韵:“我宗真意,并非避业如蛇蝎,而是知业、净业,最终……超脱于业。
若一名坠入魔道的弟子,能于无边业火中焚尽妄念,明心见性,挣脱枷锁,重归本我……”
清微道人的虚影开始散发出朦胧的清辉,与这幽冥鬼府的幻境法则隐隐共鸣。
“那么,他所经历的这一切磨难,这由魔归净的蜕变,本身便是对‘净业’二字最深刻、最彻底的诠释!
其成就,或将远超我等循规蹈矩之辈,直指无上大道!”
“此乃……破而后立,死而复生之道!是业魔主祭,也未曾算到的……一线超脱之机!”
话音落下,清微道人的虚影化作点点清辉,如同指引的萤火,缓缓融入厉万劫剧烈震荡的识海
厉万劫的道心在剧烈震颤,清微师尊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震散了他心中万年积郁的魔障。
那些被业力扭曲的记忆碎片开始重新排列组合,显露出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他想起更多细节:当年仇家来袭的时机为何那般巧合?
为何素心重伤时,自己会鬼使神差地感应到孽渊深处那一丝诡异的“复活契机”?
这一切,仿佛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
“骗局……万古的骗局……”
厉万劫喃喃自语,周身翻腾的魔气第一次出现了溃散的迹象,那并非力量不济,而是源自本心的排斥与醒悟。
他看向素心那即将彻底消散、却依旧带着无尽悲悯与期待的虚幻身影,万载的执念在这一刻发生了奇异的偏转。
复仇,似乎已毫无意义,那不过是仇敌和幕后黑手期望他走的毁灭之路。
那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素心能活过来,是师尊能含笑九泉,是……回到过去那桃花纷飞、道心纯净的时光吗?
可逝者已矣,时光怎能倒流?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迷茫中,素心的幻影似乎感知到了他道基的动摇与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她用尽最后一丝维系存在的力量,声音微弱却清晰地说道:
“万劫……尘归尘,土归土,肉身复生,逆天而行,终是虚妄……但,魂魄真灵,未必不可长存……”
厉万劫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素心继续道,目光仿佛穿透了幽冥鬼府的幻境,看到了那冥冥之中执掌此地法则的存在:“此地主人……逍遥城主……他既能构建如此轮回秘境,显化你我心中执念……其神通早已超越生死轮回之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最后的、如同烛火般的希冀:“若你……若你肯真心悔过,散去这身由罪恶与业力构筑的根基,或许……
或许能恳求城主开恩……允我与你师尊……以一点灵识印记,存续于这方洞天之内……”
“虽再无血肉之躯,仅为灵体状态,但能保持神识清明,长存于此,见证你洗心革面,重归正道……这……于我而言,远比看你沉沦魔道、永世受苦……更能安息……”
“灵体……长存于此?”厉万劫喃喃重复,这个想法如同惊雷,劈开了他所有的犹豫和挣扎!
不需要逆天改命复活肉身,只需要……陪伴!
以另一种形式,在这位深不可测的逍遥城主掌控的奇妙洞天里,获得某种意义上的“永生”相伴!
这个可能性,像是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黑暗迷障。
与这个希望相比,这身带来无尽痛苦和罪孽的魔功,这所谓的灾主尊位,算得了什么?
简直臭不可闻,弃如敝履!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轰————!!!”
一股决绝无比的意念,从厉万劫的灵魂最深处爆发!他不再压制道基的动摇,反而主动引导那源于“先天净业道体”的本源清光,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斩向自身苦修万载的魔元根基!
不是散功,是自毁!
是彻底摒弃这业力构筑的一切!
“噗——!”
厉万劫仰天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发着恶臭的本源魔血,周身气息如同雪崩般暴跌。
那滔天的业力魔焰瞬间黯淡、溃散,他脸上的魔纹急速消退,露出原本清俊却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容。
但他却在笑,一边咳血一边笑,眼神是万年来从未有过的清澈与释然。
“散了……都散了……这肮脏的力量……我不要了!”
他看向素心那逐渐凝实了一些、脸上首次露出欣慰笑容的幻影,又仿佛透过虚空,看向那不知位于何处的林逸,用尽最后力气嘶喊道:
“林城主!厉某知错!求城主慈悲!允我师尊与素心……灵识长存!厉万劫愿奉上一切,任凭驱策,赎此万载罪业!”
话音未落,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周身再无半点魔气,只有一丝微弱却纯净无比的先天道体本源,如同风中残烛,缓缓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