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晨露、嫩苗与铁匠家的烦忧
谷雨后的清晨，露水格外重。叶小杰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清冽湿润的空气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村庄还笼罩在一片静谧的蓝灰色调中，只有几声早起的鸡鸣和远处溪水潺潺的声响。
他照例先来到屋后自家田边。经过前几日春雨的滋润和这几日暖阳的照拂，田垄上那层鹅黄嫩绿已变得清晰而富有生机。玉米苗探出了两片细长的子叶，豆苗则顶着肥厚的豆瓣，都精神抖擞地挺立着，叶尖上缀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叶小杰蹲下身，仔细查看每一垄的情况，用手指轻轻拨开几株苗周围的浮土，检查根系是否扎实，又留意着有无害虫啃咬的痕迹或杂草冒出。一切看起来都很健康，这让他心情愉悦。
“叮！清晨巡视任务：‘记录春苗生长初期的十项关键细节（如平均高度、叶片状态、土壤湿度、伴生杂草种类等）’。奖励：农事观察力+8，自然笔记技巧+5，练气经验+3。备注：一日之计在于晨，一苗之基在于察。做个有心的庄稼汉吧~”
这任务很对叶小杰胃口。他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小本子（观察燕子窝时剩下的），一边巡视，一边认真记录：“玉米苗，平均高一指半，子叶舒展，色翠绿，无病斑。豆苗，豆瓣饱满，初生真叶将出。土壤，表土微潮，下二指处湿润。见蚯蚓粪三处。伴生杂草：荠菜两棵，播娘蒿一丛……” 他写得专注，仿佛在记录什么重要的实验数据。
巡视完毕，他拔除了那几棵刚冒头的杂草，又给几处看起来稍干的田垄边沿，用葫芦瓢从田边小水沟里舀水，细细地浇了一遍。做完这些，天色已大亮，村庄完全苏醒，炊烟四起。
回家匆匆吃过赵氏准备的早饭——稠粥、咸菜和一个煮鸡蛋，叶小杰背起药箱，准备去孙老头那里。刚出院门，就见张铁匠提着个空酒壶，蹲在自家铁匠铺门口，对着那炉尚未生火的冷灶发愣，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连叶小杰走近都没察觉。
“张叔，早啊。”叶小杰打招呼。
张铁匠回过神，见是叶小杰，叹了口气，用粗大的手掌搓了把脸：“早，小杰。唉，正烦着呢。”
“咋了？是炉子不好使了？”叶小杰关心地问。张铁匠是村里的能人，他的铁匠铺关乎全村农具、家什的修缮，可不能出问题。
“炉子没事。”张铁匠摇头，指了指铺子里一个角落，“是那小子。”
叶小杰顺着望去，只见张铁匠的儿子，十六七岁的张大山，正没精打采地蹲在那儿，用烧火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地上的煤灰，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闷和不甘。
“还不是为去镇上铁匠铺学徒的事儿！”张铁匠压低了声音，语气又是恼火又是无奈，“年前就闹过，让我给压下了。这不，开春了，镇上的王记铁匠铺托人捎信来，说开年缺人手，问大山还去不去。这小子心思又活了，昨儿晚上跟他娘吵了一架，今天连拉风箱都没心思了！”
叶小杰了然。张大山心气高，嫌村里闭塞，觉得镇上的大铁匠铺才能学到真本事，赚大钱，见世面。而张铁匠则希望子承父业，守着村里的铺子，安稳过日子，也觉得镇上人心复杂，怕儿子吃亏。
“张叔，您别急。大山哥想去，也是上进。”叶小杰劝道。
“上进？我看他是好高骛远！”张铁匠哼了一声，“镇上那王记，是好相与的？学徒头三年，怕是净干杂活，还要挨打受骂，能学个啥？咱们村虽小，但各家各户的活儿实在，打把锄头、修个犁，哪样不是真功夫？这小子，就是不懂！”
正说着，王婶挎着个篮子走了过来，篮子里装着几个还热乎的馍馍。“他张叔，小杰，都在呢？给，刚蒸的馍。”她又看向蹲在角落的儿子，叹了口气，把篮子放下，走过去，声音柔和了些：“大山，别怄气了，先吃点东西。你想去镇上的事，再跟你爹好好说，别拧着。”
张大山抬起头，眼睛有点红，倔强道：“娘，我不是拧！我就是想去！在村里，一辈子就看到头了！镇上学好了手艺，将来……将来也能把铺子开大，接您和爹去享福！”
“享福？老子在村里有吃有喝，自在得很，用你去镇上挣福？”张铁匠又忍不住提高嗓门。
眼看又要吵起来，叶小杰忙打圆场：“张叔，王婶，大山哥，都消消气。这事，急不来。大山哥想去见识，是好事。张叔担心大山哥在外头吃亏，也是常情。要不这样，”他看向张大山，“大山哥，镇上王记那边，能不能先回个话，就说家里春耕忙，暂时走不开，等忙过这阵子再说？你也趁这时间，再多跟你爹学学看火候、淬火这些精细活。要是到时候你还想去，手艺更扎实了，去了不也更能站住脚？张叔，您看呢？让大山哥再练练，也再看看？”
叶小杰这话说得在理，既给了张大山缓冲和提升的时间，也给了张铁匠一个台阶——考验儿子的决心和耐性。张铁匠脸色稍霁，哼道：“他要是有这个恒心，能把咱家这套‘贴钢’、‘夹钢’的手艺摸熟了，出去也不至于丢人！”
王婶也连忙道：“小杰说得对！大山，你就听你爹和小杰的，先安心把家里活干好，手艺练精了，比啥都强！”
张大山看了看叶小杰，又看了看爹娘，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暂时妥协，拿起一个馍馍，低头啃了起来。
一场家庭风波暂时平息。张铁匠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拍拍叶小杰的肩膀：“还是你小子会说话。行了，忙你的去吧，我也得生火开炉了，好几把锄头等着加钢呢。”
叶小杰告辞离开，心里却琢磨着，张大山这事，恐怕还没完。年轻人向往外界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压住的。他只能希望张大山真能静下心来学手艺，或者张铁匠最终能想开些。
到了孙老头药棚，老人正在分拣一批新收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草药“接骨木”的嫩枝。见叶小杰来了，便招呼他一起处理，顺便考教他接骨木的性状、炮制方法和主要用途。叶小杰对答如流，还提到了吴方手札中记载的一种用接骨木为辅药，治疗陈旧性扭伤的膏方思路，孙老头听了连连点头。
处理完药材，孙老头泡了壶茶，两人坐在棚下歇息。孙老头抿了口茶，忽然道：“小杰，你如今在村里，也算立住了。医术、人品，乡亲们都看在眼里。不过，这名声啊，有时候就像这接骨木，用好了是良药，用不好，或者被人误用了，也可能惹麻烦。你心里，得始终有杆秤。”
叶小杰知道孙老头指的是近来外村求医者和保安堂招揽的事，郑重应道：“孙爷爷放心，小子晓得。我的根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外头的虚名，我不贪，也担不起。我就想着，跟您学好医术，看好咱村一亩三分地的人，安安稳稳的，就知足了。”
孙老头看着他清澈坚定的眼神，欣慰地笑了：“好，好。你能这么想，是咱村的福气。”
正说着，脑海中那熟悉而充满诱惑的金色提示音，又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
“叮！资源深度发掘机遇：‘灵眼之泉’！据本系统深度地质波动扫描（耗能巨大！），青泉村后山某处废弃泉眼深处，可能连通着一道微弱灵脉支梢，有极低概率在泉眼底部凝结出‘石髓乳’，每月渗出不过数滴，然灵气精纯温和，长期服用可缓慢改善体质，滋养神魂！’
“任务：秘密探查该废弃泉眼，尝试收集‘石髓乳’。奖励：练气期经验800点！中品灵石十块！《地脉灵物初探》知识！备注：想想吧，每月数滴，积年累月，资质潜移默化之改善！且就在村后山中，风险相对可控！宿主，真正的仙缘或许就藏在这眼皮底下啊！”
石髓乳？改善体质？每月数滴？就在村后山？
叶小杰端着茶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脏猛地漏跳一拍。这次的任务地点，居然就在村后山！奖励又是如此直指他最大的软肋——资质！而且系统强调了“就在眼皮底下”、“风险相对可控”！
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要动摇了。村后山，他偶尔也会去边缘捡柴采药，熟悉地形。如果真有这种东西，似乎……值得一探？
但“秘密探查”、“废弃泉眼深处”、“灵脉支梢”这些字眼，立刻让他警醒。村后山是村里的屏障，也是禁地之一，深处常有野兽出没，地形复杂。废弃泉眼？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会不会有蛇虫毒瘴？更重要的是，涉及“灵脉”、“灵气”，哪怕再微弱，一旦他去探查，会不会留下痕迹？会不会引发不可知的异动？每月数滴，听起来美好，但为此要去冒未知的风险，打破自己“绝不涉险、绝不主动探寻超凡”的铁律？
不，不行！一丝一毫的侥幸和冒险心理都不能有！他的“苟”道，是绝对的稳健，不是“相对可控”的冒险！资质差，他可以靠时间和系统任务慢慢磨，但命只有一条！
“不探！绝对不去！”叶小杰在脑海中斩钉截铁地回应，甚至带上了一丝怒意，“系统，你死了这条心吧！别说村后山，就是我家后院突然冒出个灵泉，我也不去碰！什么石髓乳，与我无关！我的身体，我自己慢慢调理，用不着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拒绝！”
“叮！机遇任务（探查灵眼之泉）已被宿主放弃。
系统的提示音似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滞，然后彻底消失。
叶小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发现手心竟沁出了一层细汗。他定了定神，将碗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好险，差点又被蛊惑了。看来，系统的诱惑真是无孔不入，而且越来越善于利用他的“地利”和内心渴望来设套了。
“怎么了，小杰？脸色忽然有些白。”孙老头关切地问。
“没事，孙爷爷，就是想着后山有些草药该去采了，又怕有野兽，正犹豫呢。”叶小杰找了个借口。
“哦，这个啊。采药不急，等过些时日，村里组织人一起进山打柴时，跟着大伙儿，在外围转转就行，别往里走。”孙老头叮嘱。
“嗯，小子记住了。”
傍晚时分，叶小杰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家中。赵氏正在灶前烧火，锅里炖着豆角，香气四溢。小草趴在桌前，用他给的炭笔，认真地在一张废纸背面画着今天看到的小鸡仔，虽然歪歪扭扭，但很是传神。
“回来了？洗洗手，饭快好了。”赵氏抬头笑道。
“哎。”叶小杰应着，舀水洗手。冰凉的水让他最后一丝心绪也平静下来。
他走到窗边，望着夕阳下自家田地里那片越发青翠的秧苗，又回头看了看屋里温暖的灯光和忙碌的家人。系统的诱惑，外界的风波，年轻人的烦恼，都像是田边的杂草，总会不时冒头。但他要做的，只是坚定地挥动锄头，将它们一一剔除，然后，继续低头，呵护好自己的苗，浇灌好自己的地。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平静，充实，根须在泥土中，又向下扎深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