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暮春杂事与不期而至的“请柬”
张大山的事似乎暂时搁置下来,铁匠铺里的风箱声和锤打声恢复了往日的节奏,虽然父子间的话仍旧不多,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感消散了大半。叶小杰偶尔路过,能看到张大山在张铁匠的指点下,更专注地练习着看火候、锻打一些简单铁件的精细活。王婶脸上的愁容也淡了,见着叶小杰,总要拉着他夸几句,说他“会说话,明事理”。
叶小杰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年轻人向往外界的心火一旦燃起,没那么容易熄灭,而张铁匠的执拗也绝非一日可化。他能做的,只是在需要时递个台阶,剩下的,交给时间和他们自己。
暮春的风已带上明显的暖意,吹在人身上懒洋洋的。叶小杰的玉米苗已经长到半尺来高,豆苗也舒展开肥厚的真叶,田垄间一片郁郁葱葱。农事暂时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缓的田间管理期,主要是除草、松土和防备虫害。叶小杰每日花在田里的时间稍减,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医术学习和处理村中杂症上。
这日午后,他正在孙老头药棚里,帮忙将一批新采收、需要阴干的“夏枯草”悬挂起来,系统提示音忽然响起,带着一种故作神秘的兴奋:
“叮!奇闻探秘任务:‘追踪夜半异响’。据多位村民(匿名)反映,连续三夜,子时前后,村西老祠堂附近隐约传来类似幼兽呜咽或器物摩擦的怪异声响,时断时续,但巡查又无所见。请宿主于今夜前往探查(需隐匿行踪)。奖励:胆识+10,侦察能力+15,练气经验+20,并可能解锁‘村庄秘闻’碎片。备注:月黑风高夜,正是探秘时!是野猫闹春?是宝物自晦?还是……祠堂先人显灵?宿主,你不好奇吗?(风险提示:可能只是虚惊一场,也可能遭遇未知小兽,综合评估:极低~)”
夜半异响?祠堂附近?探查?
叶小杰的手一顿,差点把一捆夏枯草掉地上。好奇心?他当然有。但让他半夜三更独自去探查不明异响?哪怕风险评估是“极低”,他也绝不干!村里的老人都说祠堂那地方“阴气重”,平日孩童都不敢轻易靠近。万一不是野猫,是黄皮子(黄鼠狼)作祟,或者别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他这点微末修为和医术,可对付不了那些!
“不去!”叶小杰立刻拒绝,语气坚决,“祠堂是清静地,有点声响也正常,说不定就是野猫打架,或者风吹动了什么旧物件。大半夜的,不去惊扰。我是郎中,不是更夫,也不是捉妖道士。系统,你别想诓我出门,还是半夜!”
“叮!奇闻探秘任务(追踪夜半异响)已被宿主放弃。
系统似乎被噎了一下,没了下文。叶小杰撇撇嘴,继续手里的活计。这种“探秘”类的任务,一看就透着不靠谱,他才不上当。
然而,有些“意外”并非拒绝任务就能躲开的。就在叶小杰将最后一捆夏枯草挂好,拍打着身上的草屑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一个穿着青色短褂、家丁模样的年轻人,骑着匹驽马,直奔药棚而来,在棚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请问,哪位是叶小郎中?”家丁拱手,目光扫过叶小杰和孙老头。
叶小杰心中一凛,上前一步:“我就是。敢问有何贵干?”
家丁从怀里掏出一个制作颇为考究的硬壳信封,双手递上:“叶小郎中,在下是县城‘保和堂’的伙计。奉我家掌柜之命,特来给您送一封请柬。”
保和堂?又一个县城药行?叶小杰接过信封,触手光滑,封口处还盖着鲜红的火漆印。他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洒金笺,用端正的楷书写着:“敬呈青泉村叶小郎中台鉴:敝堂将于四月初八,于县城举办‘端阳药市’暨‘杏林新秀切磋会’,广邀周边府县同道、新晋良医,共襄盛举,切磋技艺,辨识药材,互通有无。素闻叶小郎中仁心妙手,医术精湛,特具薄束,恭请光临。与会者皆赠《端阳验方集锦》一册,并备有薄礼。万望拨冗莅临,不胜感荷。县城保和堂 谨启。” 落款处盖着保和堂的朱红大印。
“杏林新秀切磋会”?“恭请光临”?
叶小杰捏着请柬,只觉得这张精致的洒金笺有千斤重。又是冲着他的“名声”来的!而且这次更正式,是“邀请”,是“切磋”,打着交流医术的旗号,让人难以用“医术低微”直接回绝。
孙老头也凑过来看了,眉头微皱。
“叶小郎中,”那家丁见叶小杰不语,又补充道,“掌柜特意交代,此次盛会,县城几位有名的坐堂先生都会到场,还有府城来的药材商,机会难得。掌柜还说,若叶小郎中愿往,保和堂可安排车马接送,食宿全包,定让您宾至如归。”
条件可谓优厚周到,给足了面子。但叶小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县城,盛会,众多同行,府城药材商……这哪里是“切磋”,分明是“审视”,是“考较”,甚至可能是“招揽”的另一种形式!他一个靠着系统、孙老头和东拼西凑学来的半吊子,去那种场合,岂不是自曝其短,任人评头论足?万一被人看出端倪……
“贵堂掌柜美意,小子心领了。”叶小杰深吸一口气,将请柬小心折好,递还给那家丁,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歉意,“只是,小子年幼学浅,医术实乃初窥门径,平日只为乡邻诊治些小疾,岂敢登此大雅之堂,与诸位前辈高人同席?更兼春耕农忙,家中田亩需人照料,实在无法脱身。还请贵伙计回禀掌柜,万望恕小子不识抬举之罪。此番盛情,小子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缘,再当面向掌柜致谢请教。”
他言辞恳切,理由充分(农忙),态度谦卑到几乎卑微,又将“医术低微”挂在嘴边,把“不识抬举”的帽子先给自己扣上。
那家丁显然没料到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愣了一下,劝道:“叶小郎中过谦了。您的名声,连我们掌柜都常有耳闻。此次机会实在难得……”
“非是过谦,实乃自知。”叶小杰打断他,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转圜的坚定,“小子福薄,只能守着乡土,尽点本分。县城盛会,非小子所能企及。还请务必转达小子的歉意与感激。”
家丁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收起请柬,拱手道:“既如此,在下便如实回禀。告辞。”说罢,转身上马,蹄声嘚嘚而去。
看着家丁远去的背影,叶小杰后背已是一层冷汗。孙老头拍拍他的肩膀,叹道:“保和堂,是县城数一数二的大药行,掌柜周八指,是个笑面虎,手眼通天。你这次驳了他的面子,怕是……唉。”
“孙爷爷,我知道。”叶小杰低声道,“可我不能去。去了,就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我宁愿让他觉得我不识抬举,是个没出息的乡下郎中,也不想卷入那些是非里去。”
“你心里有数就好。”孙老头点头,“只是往后,怕是要更加小心了。这些大药行,最看重脸面。”
叶小杰默然。他知道,自己这次拒绝,可能会让“青泉村叶小郎中”在县城某些人眼里,留下一个“狂妄自大”或“深藏不露”的印象,无论是哪一种,都可能带来新的麻烦。但他别无选择。
傍晚回到家,他将保和堂下请柬的事简单跟赵氏说了。赵氏听后,沉默良久,才道:“小杰,你做得对。咱们平头百姓,攀不起那些高枝。稳稳当当地,比啥都强。就是……怕他们记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叶小杰故作轻松,“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在村里,他们总不能明着来。”
话虽如此,夜里躺在炕上,叶小杰还是久久无法入睡。窗外的月光很好,洒在窗棂上,一片清辉。他想起白日那封精致的请柬,想起家丁离去的马蹄声,又想起系统那些层出不穷的诱惑。内外的压力,仿佛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而他,只能像田里的秧苗一样,更深地向下扎根,更沉默地向上生长,用这片土地的厚重与质朴,来对抗所有的风浪与窥探。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叶小杰闭上眼,不再去想保和堂,不再去想系统的任务,只将心神沉入丹田,感受着那丝日益温顺凝实的灵力,如同溪水般缓缓流转。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微弱,却真实不虚。外界的纷扰,且随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