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冰冷无情的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沈玉瑶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莫名的、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如同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电流,倏然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这种感觉并不剧烈,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更像是在长途跋涉后精力被陡然抽走了一小部分,带来一种细微的眩晕和脱力感,同时夹杂着一丝仿佛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转瞬即逝的寒意。这就是生命值被扣除5点的直接感受吗?她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肮脏的泥土,只觉得一颗心也如同坠入了冰窖,一片冰凉死寂。
而此刻,花园里的气氛,已经不能用凝重来形容,简直是降到了冰点以下,仿佛连空气都冻结了。
太子轩辕宸根本无暇,也完全没有意愿去顾及地上那个“野丫头”的死活与伤痛。他的全部注意力,他所有的怒火,都聚焦在了自己那被玷污的、象征着他身份与仪容的衣袍上。那泥水的痕迹,在他眼中不仅仅是污渍,更是对他太子威仪的挑衅和亵渎,是他今日这趟原本还算顺畅的沈府之行被蒙上的一层难以忍受的污点。他自幼被严格教导仪容端谨,衣饰洁雅,此刻的狼狈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恼与愤怒。
听到那丫鬟战战兢兢、带着哭音回禀这是“侍郎府二房的七小姐沈玉瑶”时,轩辕宸那紧蹙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结。他再次将目光,带着十足的嫌恶与审视,投向地上那个小小的、沾满了泥土、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恰在此时,沈玉瑶正因为那瞬间的生命值扣除而感到一阵精神上的恍惚与身体上的细微不适,加上摔得确实不轻,剧烈的疼痛和任务彻底失败的巨大打击交织在一起,让她眼神显得有些涣散,表情呆滞,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细微的、因忍痛而发出的吸气声。这副模样,落在本就先入为主、满心不悦的轩辕宸眼中,更是坐实了她“不正常”的印象。
轩辕宸看着她那副灰头土脸、眼神“空洞”呆滞痴傻、行为举止完全不合常理,哪家勋贵小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如此不雅且具有破坏性的方式摔倒?的模样,再结合刚才那极其突兀、毫无征兆的“意外”,一个清晰而刻薄的念头,自然而然地、牢固地在他心中成型。
他极其嫌恶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自己的视线,转而看向闻讯后急匆匆赶来、额头上满是冷汗、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的沈府管家。他的语气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兴师问罪之意:
“沈侍郎……”他刻意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子,“……真是治家有方啊。”他顿了顿,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极度的轻蔑,虚虚地指向仍趴在地上、无力起身的沈玉瑶,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般清晰地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坎上,“贵府的这位七小姐,似乎……这里,不太清楚。”
他边说,边用那根手指,优雅却又无比讽刺地,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其含义,不言而喻——这位七小姐,脑子有问题,是个痴傻疯癫之人。
管家和周围跪了一地的下人们闻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头垂得几乎要埋进地里,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更大的灾祸。太子殿下金口玉言,亲口断定七小姐“有疾”,语气如此肯定,嫌恶如此明显!这下,七小姐“疯癫”的名声,算是被钉死在了耻辱柱上,再无任何洗刷的可能了!甚至连带着整个二房,尤其是赵姨娘,恐怕日后在府中的日子都要更加难过了。
轩辕宸说完这定论性的话语,不再有丝毫停留。他甚至吝于给予一句象征性的、对于“伤者”的关心或询问,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令人不快的、意外闯入的闹剧,而沈玉瑶,仅仅是一个不值得他浪费丝毫心神和情绪的、存在明显缺陷的、碍眼的物件。他冷冷地对着身旁面如土色的内侍吩咐了一句“更衣”,便毫不留恋地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地狼藉的泥土、碎裂的瓷片,和一个身心皆遭受重创、如同被遗弃般趴在地上的沈玉瑶。
那内侍连忙卑躬屈膝地小跑着跟上,在经过沈玉瑶身边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埋怨与厌恶,仿佛在责怪她惹下了这天大的麻烦。
太子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花园月洞门外之后,这片角落才仿佛重新恢复了流动的空气,但气氛依旧死寂得可怕。下人们这才敢战战兢兢地起身,互相看了看,最终由两个粗使婆子上前,七手八脚、动作也算不上多么温柔地将摔得晕头转向、浑身僵硬的沈玉瑶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起来。
沈玉瑶任由她们摆布着,浑身无处不痛,衣衫不仅脏污不堪,手肘和膝盖处的布料甚至已经磨破,渗出了淡淡的血丝。脸上、头发上沾满了泥土,看起来狼狈凄惨到了极点。但比身体上这些显而易见的伤痛更刺骨、更难以忍受的,是内心那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挫败感和铺天盖地的屈辱感。
任务,失败了。
积分,只剩下可怜的10点。
生命值,变成了95\/100。
而她在太子轩辕宸的心中,留下了无比深刻却绝对是负面的第一印象——一个“脑子不清楚”的疯丫头。
甚至在整个沈府上下,她这“疯癫”的名声,也因太子殿下的亲口“认证”而变得铁证如山,再无转圜余地。
初战,不仅完败,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难堪,如此……代价惨重。
她被两个婆子半扶半拖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每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的伤痛,也像是在她鲜血淋漓的自尊心上反复践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荡着太子那句冰冷刺骨、充满鄙夷的话语——“似乎这里不太清楚”,以及系统那机械无情、宣告她失败的惩罚提示。
攻略太子?刷他的好感度?就凭这地狱难度般的开局?就凭自己现在这“疯癫”的形象和几乎为零的好感基础?沈玉瑶只觉得前路一片漆黑,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这个该死的系统,究竟是给她安排了一条怎样的绝路?!它真的是来帮她的,还是来玩死她的?!
然而,在绝望那最深沉、最黑暗的深渊底部,一丝属于前世商业女王苏清月的、永不屈服的不甘与倔强,如同石缝中挣扎求存的野草,又悄然地、顽强地抬起头来。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
生命值已经实实在在地被扣除了,积分也所剩无几。放弃,就意味着坐以待毙,意味着那“生命值归零,灵魂消散”的结局将成为现实!
无论前路看起来多么艰难,多么渺茫,哪怕是要她匍匐前进,她也必须走下去!活下去,是此刻高于一切的本能!
只是,这第一步,就摔得如此惨烈,如此头破血流,未来的路,又该怎样一步步走下去?那高悬于顶的生命值,又该如何去弥补和提升?沈玉瑶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小径尽头那方被高墙分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蒙蒙的天空,眼神之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有痛苦,有屈辱,有迷茫,但最终,都缓缓沉淀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