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云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在短暂的激烈后,沉淀为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与死寂。
沈玉珊最先从那种极致的、被药物支配的混沌中清醒过来。身体的酸痛不适,肌肤相贴的陌生触感,还有散落一地的凌乱衣裙,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
不是太子!是二皇子!她竟然和二皇子轩辕昱……在这佛门禅房里,做出了这等苟且之事!
巨大的惊骇、羞耻、恐惧,还有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的绝望,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猛地推开仍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蜷缩起身子,颤抖着拉起破碎的衣物掩住身体,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太大的哭声。
完了……全完了……嫁给太子的梦,彻底碎了!她的清白,她精心策划的一切,都毁在了这个错误的房间里,毁在了这个病弱的二皇子身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不是太子?!
委屈、不甘、怨恨,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让她几乎要尖叫出来。
轩辕昱被她推得晃了晃,也渐渐从那种失控的狂乱中苏醒。意识回笼,看清眼前景象——凌乱的禅榻,哭泣颤抖的少女,自己同样衣衫不整的模样……记忆的碎片拼凑起来,那诡异的香气,难以抑制的冲动,还有方才的荒唐……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冷汗。他做了什么?他竟然在护国寺,在祈福大典之后,对一位朝廷命官之女,做出了这等……这等禽兽不如之事?!
目光落在沈玉珊布满泪痕、写满惊惧与屈辱的脸上,轩辕昱心中剧震,涌起强烈的懊悔与愧疚。他虽体弱,亦有自己的野心和算计,但自诩还算守礼持重,从未想过会如此失控。是那香气!那禅房里若有若无的奇异甜香!可此刻,他再仔细去嗅,却只有淡淡的檀香余韵,并无其他。
难道……是自己近日太过劳累,心神恍惚,以至于产生了幻觉,做出了如此禽兽行径?还是说……这沈三小姐本身就有问题?可她此刻哭得如此凄惨,分明是受害者的模样……
“沈三小姐……”轩辕昱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浓的愧疚与无措,“本王……本王一时糊涂,唐突了沈小姐……此乃本王之过……”
他试图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说自己被香气所惑?空口无凭。说自己一时情难自禁?更是荒唐。他挣扎着坐起身,想整理衣袍,却觉得浑身乏力,心头更是一片冰凉。此事若传出去,不仅沈玉珊名节尽毁,他这位二皇子的名声,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乃至本就微妙的朝局,都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沈玉珊只是哭,越哭越伤心,越哭越绝望。他的道歉在她听来苍白无力。过错?一句过错就能挽回她的清白和梦想吗?她想要的是太子妃的尊荣,不是二皇子妃!哪怕是正妃,又如何能与储君正妃相比?更何况,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
就在两人一个羞愧难当,一个绝望哭泣,各自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时,禅房外,隐约传来了人声。
起初是细微的交谈,似乎有僧侣引着某位官员家眷路过附近,正在谈论今日祈福的感悟与寺中景致。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轩辕昱脸色骤变!若是被人看到他们这副模样……他顾不得许多,迅速抓起散落的外袍披上,又扯过榻上的薄被,胡乱盖在沈玉珊身上,低声道:“别出声!”
沈玉珊也吓得止住了哭泣,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捂住嘴巴。
外头的说话声却在禅院的小门外停了下来。
“咦?师父,这处禅院甚是清幽,古柏参天,不知可否进去一观?”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带着好奇。
“阿弥陀佛,此乃为贵人预备的休憩禅院,寻常香客不得入内。”引路的僧侣声音温和却坚定。
“原是如此,是我唐突了。”那女子似乎有些失望。
轩辕昱和沈玉珊刚松了一口气,以为对方会离开。然而,或许是今日寺中贵人众多,守卫有所疏漏,也或许是冥冥中的巧合——那禅房的门,因沈玉珊进来时慌张,并未从内闩死,此刻竟被一阵穿堂而过的春风,“吱呀”一声,吹开了一道寸许宽的缝隙!
虽然缝隙不大,但室内隐约的景象——凌乱的榻,散落的女子钗环,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那股暧昧甜腻的气息——还是透过缝隙,泄露了出去。
“嗯?”刚才那女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声音陡然提高,“这禅房的门怎么开着?里面似乎……”
引路僧侣也觉不对,上前一步,透过门缝望去。这一看,老僧顿时面色大变,连念佛号都忘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他的惊呼引来了更多好奇的目光。原本只是路过的一两人,迅速聚拢过来。当更多人透过门缝看清室内那不堪的一幕时,惊呼声、吸气声、难以置信的低语声,顿时如同水滴入油锅,炸裂开来!
“天啊!里面……里面有人!”
“那是……那是二殿下?!”
“还有一位小姐?看服饰……是今日观礼的女眷?!”
“他们……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佛门清净地啊!”
“成何体统!简直是伤风败俗!”
人群越聚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原本在附近休息或游览的官员、家眷、僧侣,闻讯纷纷赶来,将这小禅院围得水泄不通。
王氏正与几位相熟的夫人说话,忽然听到那边传来喧哗,隐约听到“二殿下”、“女眷”、“禅房”等字眼,心中莫名一紧。她下意识地寻找沈玉珊,却不见女儿身影,方才她说更衣,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王氏脸色瞬间惨白,也顾不得仪态,拨开人群就往前挤。
沈玉瑾也听到了动静,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紧随母亲之后。
当王氏和沈玉瑾挤到人群前列,透过那已然被完全推开的房门,看清室内景象时——王氏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差点当场晕厥过去!沈玉瑾也捂住了嘴,倒抽一口凉气,满眼骇然与不可置信!
禅榻边,二皇子轩辕昱衣衫不整,面色铁青,正试图用身体遮挡。而他身后,薄被下隐约露出女子散乱的长发和半截破碎的衣裙,那衣裙的颜色……赫然是沈玉珊今日所穿的海棠红!
“珊儿——!”王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就要冲进去。
“母亲!不可!”沈玉瑾死死拉住几乎崩溃的母亲,心中一片冰凉。完了,三妹她……她怎么会和二皇子在此……还被人撞破如此不堪的情形?!
场面彻底失控。有贵妇掩面惊呼“有辱斯文”,有官员摇头叹息“皇家颜面何存”,更有那等好事者,眼中闪烁着兴奋与鄙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僧侣们试图维持秩序,却哪里拦得住汹涌的人潮和沸腾的议论?
轩辕昱站在门内,面对着无数道或惊愕、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试图呵斥众人退散,声音却因羞愤和虚弱而显得无力。他知道,一切都完了。此事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了。
沈玉珊蜷缩在薄被下,听着外头沸反盈天的议论和母亲凄厉的哭喊,只觉得万念俱灰,恨不能立刻死去。清白毁了,名声毁了,梦想毁了……一切都毁了!巨大的羞耻感几乎要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