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歇,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敲打着夜的寂静。客厅里,暖黄的灯光笼罩着相拥的两人,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清新的湿气,混合着傅寒烬身上未散的酒气和沐浴露的淡香,以及李秀杰发间温柔的馨香。
傅寒烬依旧紧紧抱着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李秀杰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承受着他的力量,感受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渐渐平复的心跳。她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紧绷的、仿佛随时会爆发的戾气,正在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良久,傅寒烬才稍稍松开了手臂,但依旧没有放开她。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深邃的黑眸在近距离下,像两潭望不见底的深水,里面翻涌着李秀杰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吓到你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事后的倦意和一丝……歉疚,
李秀杰摇摇头,抬手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心,动作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亲昵和心疼:没有。只是……有点担心你。
担心我?”傅寒烬重复着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不开心,担心你太累。李秀杰老实地回答,眼神清澈而真诚,你刚才的样子……好像很辛苦。
辛苦。这个词从一个看似不谙世事的小女人口中说出来,精准地击中了傅寒烬内心最柔软也最不设防的角落。他习惯了在人前扮演无坚不摧的强者,习惯了独自承受所有压力和阴暗。从未有人,会用这样简单直白的话语,戳破他坚硬的外壳,直指他内心的疲惫。
他沉默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动容。眼前这个女人,单纯,甚至有些傻气,却总能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他最直接的温暖。
李秀杰,他忽然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知不知道,留在我身边,意味着什么?
李秀杰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面没有玩笑,只有郑重。她隐约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非常重要。
她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一些……但可能,知道得还不够多。
傅寒烬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拉着她在沙发上重新坐下,这次,两人是并肩而坐,他的手依旧握着她的,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
傅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叙述往事的平静,却掩不住深处的冰冷,我父母早逝,留下的不只是庞大的家业,还有一堆虎视眈眈的亲戚和错综复杂的利益网络。我二十四岁接手傅氏,不是因为它轻而易举,而是因为……我别无选择。”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夜幕,看到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这些年,我让多家公司破产,手段残忍?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那是因为,如果我不够狠,不够快,倒下的就会是傅氏,被生吞活剥的就会是我。商场如战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我很小就懂了。”
李秀杰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这是傅寒烬第一次对她提起他的过去,提起那些隐藏在辉煌背后的血腥和残酷。她仿佛能看到一个少年,在失去双亲的庇护后,是如何在豺狼环伺的环境中,一步步杀出重围,用冷酷和铁腕,筑起自己的王国。她的心,因为心疼而微微揪紧。
至于那些女人,傅寒烬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她们接近我,要么是为了傅家的钱和势,要么是她们家族派来的棋子。每一个笑容背后,都可能藏着算计和毒药。所以,我不近女色,不是不喜欢,而是……厌恶那种充满目的性的靠近。”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李秀杰脸上,变得深邃而专注:直到……你出现。
你是个意外,李秀杰。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一个彻头彻尾的、打乱我所有计划的意外。你笨拙,胆小,甚至有点……麻烦。但你很真实。你的害怕是真的,你的反抗是真的,你的……喜欢,也是真的。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意味。
留在我身边,意味着你可能要面对很多你想象不到的复杂和危险。意味着你要习惯我的忙碌,我的强势,甚至……我的不近人情。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在给她最后选择的机会,现在,你还确定要留下吗,还敢说……不离开吗?
李秀杰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傅寒烬的这番话,像一幅沉重的画卷在她面前展开,描绘着一个与她认知中完全不同的、充满刀光剑影的世界。恐惧是真实的,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脚踝。
但当她抬头,撞入傅寒烬那双深邃的眼眸时,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冰冷和掌控,而是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等待和……不确定。他在等待她的答案,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驱散了部分阴霾。
她想起他雨夜归来的狼狈,想起他紧拥她时的力度,想起他此刻剖白过往时深藏的疲惫。原来,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也会累,也会不安,也需要……她。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像一股暖流,冲淡了恐惧,滋生出巨大的勇气。
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用力得指节都有些发白。她仰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和坚定,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敢:
我确定。
傅寒烬,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也可能还是会害怕。但是,她顿了顿,眼神澄澈而执着,“我想留在你身边。不是因为你是傅氏的总裁,而是因为……你是你。
所以,我不会离开。只要……只要你不赶我走。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卑微和不确定。
傅寒烬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他看着她,看着这个明明害怕得发抖,却依旧倔强地选择走向他的小女人,心底那座冰封的堡垒,终于轰然倒塌,露出里面最柔软、也最不设防的内核。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情感席卷了他。不是欲望,不是占有,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他从未体验过的……归属感和被全然接纳的撼动。
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掠夺或情欲,而是带着一种郑重的、近乎虔诚的意味,像是一个无声的誓言,一个烙印。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李秀杰,傅寒烬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
只要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分毫。
而你,永远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他的话语,霸道依旧,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重量和……深情。李秀杰知道,这不是甜言蜜语,这是傅寒烬式的承诺,一诺千金。
她用力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但嘴角却扬起了最灿烂的笑容。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害怕,而是幸福和安心。
雨过天晴,夜空中有零星的星星探出头来。别墅内,一对男女相拥的身影被灯光拉长,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仿佛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