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莽山谷的休整持续了半月有余。
陈凡借玄黄石的厚重灵力与元婴丹的精纯药力，将元婴中期的境界打磨得如磐石般稳固。体内灵力愈发凝练，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举重若轻的从容气度。北斗星引的探查范围已扩展至百里，万灵步的身法越发诡谲难测，太初灵力与混沌之气的交融更显圆融，较之紫阳山一行时，实力又精进了几分。
李逵与恶人谷的弟子们也未曾虚度。每日在山谷中切磋较技、潜心修炼，借着东域特有的原始灵气打磨修为。十余名核心弟子中，已有两人触摸到金丹后期的壁垒，乐得李逵整日合不拢嘴。
张欣耘将千年阳芝妥善收存，每日除了打坐修炼，便常与陈凡探讨修行感悟。她精通草木之道，对天地生机的理解独到深刻，时常能为陈凡带来新的启迪；而陈凡对太初本源的领悟，以及从万灵谷禁地习得的万灵步（他已将此法传给这位万灵谷圣女），也让张欣耘受益匪浅。两人之间的默契，在一次次交流中日益深厚。
这日清晨，朝阳初升，金光漫过谷间树梢，李逵却寻到陈凡面前，脸上带着几分难掩的纠结。
“凡哥，”他挠了挠头，声音比往常低沉些，“兄弟们出来有些日子了，谷里指定一堆事等着处理，我……我想先带他们回去了。”
陈凡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恶人谷看似松散，实则凝聚力极强，李逵身为谷主接班人，自然无法久离。
“该回去。”陈凡点头笑道，“恶人谷离不得你，回去吧。替我给谷里的兄弟们问好，告诉他们，等我了却这边的事，定会回去看看——顺便，也得找中州那群‘真恶人’，算算追杀我的账。”
“凡哥放心！”李逵眼睛一亮，脸上的纠结一扫而空，拍着胸脯道，“我回去就把谷里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随时等你消息！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马带兄弟们赶来助拳！”
“好。”陈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日午后，李逵便带着恶人谷弟子告辞离去。临行前，他将一枚磨得光滑的兽骨令符塞给陈凡，再三叮嘱：“凡哥，这是恶人谷的传讯令符，捏碎就能联系上我，可千万别弄丢了！”
陈凡郑重收好令符，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林深处，心中泛起一阵暖意。无论走到何处，恶人谷的这帮兄弟，永远是他最坚实的后盾。还有那位抠门的钱大爷，欠他的灵石还没还呢……他怎么就去了……陈凡望着空荡荡的谷口，眼角噙着泪水，心里却掠过一丝怅然——怎么就不等他赚到灵石灭呢？
山谷中只剩下陈凡与张欣耘两人，周遭的空气骤然安静下来，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清晰了几分。
过了许久，张欣耘轻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陈凡望向西方，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山峦，眼中情绪复杂：“我想回青云宗看看。”
青云宗，那个承载了他少年时光与血海深仇的地方。自被影阁覆灭后，他便再未踏足，如今实力已非昔日可比，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张欣耘眼中闪过一丝理解，轻声道：“我陪你去。”
“你不必……”
“就当是散散心吧。”张欣耘微微一笑，阳光落在她眼底，漾起细碎的光，“万灵谷的事不急，我也想看看，能培养出陈凡你这样人物的青云宗，究竟是什么模样。”
陈凡望着她清澈的眼眸，心中那丝犹豫渐渐消散，点了点头：“好。”
两人没有急于赶路，一路西行，走走停停。东域与中州的地貌差异极大，沿途多是原始丛林与湍急河流，时常能遇到从未见过的妖兽与灵草。
张欣耘对这些灵草极感兴趣，时常停下脚步采集研究，偶尔还会兴致勃勃地给陈凡讲解它们的特性与用途。陈凡耐心陪伴，听着她清脆的声音在林间回荡，心中因即将重回青云宗而涌起的沉重，也渐渐淡了许多。
十日后，两人终于走出东域的苍莽山脉，踏入了曾经属于青云宗的地界——青云山。
远远望去，青云山依旧巍峨如昔，只是曾经缭绕山间的充沛灵气，早已变得稀薄黯淡。山顶的青云宗山门，更是只剩一片断壁残垣，被茂密的杂草藤蔓覆盖，透着一股荒凉破败的气息。
陈凡站在山脚下，望着那片废墟，久久未动。多年前的欢声笑语、练功场上的挥汗如雨、师门长辈李伯的谆谆教诲、影阁来袭时的火光冲天……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翻涌，让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指节泛白。
张欣耘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一丝温暖的力量顺着肌肤传来，像春日里的一缕微风，悄悄抚平他心中的波澜。
陈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迈步朝着山顶走去。
山路早已被杂草掩盖，两人只能拨开丛生的荆棘，艰难前行。越是靠近山门，空气中的死寂便越发浓重，偶尔能看到散落的兵器碎片与枯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那场血战的惨烈。
来到曾经的青云宗大殿遗址前，陈凡停下了脚步。大殿的梁柱早已腐朽倒塌，只有一块刻着“青云殿”三个字的残破匾额，歪斜地挂在半截石柱上。字迹虽已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来，透着一股不屈的风骨。
他走到匾额下，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冰冷的刻字。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仿佛带着时光的重量，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李伯，陈琳，师兄……弟子回来了。”陈凡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当年影阁突袭，青云宗上下奋力抵抗，最终却还是没能逃过覆灭的命运。他的师父李伯，那位总是温和笑着的老者，为了掩护他逃走，与影阁的一位护法同归于尽，连尸骨都未曾留下。
张欣耘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心疼。她走到旁边，采摘了一束山间的白色野花，轻轻放在废墟中央，轻声道：“逝者已矣，陈凡，往前看吧。”
陈凡转过身，望着她手中那束在风中微微摇曳的野花，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缓缓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往前看。”
他知道，沉溺于过去的仇恨毫无意义，唯有变得更强，才能告慰逝者，才能让影阁付出应有的代价。
在青云宗遗址停留了半日，陈凡将那些散落的枯骨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寻了一处向阳的山坡安葬，又在墓前立了一块简易的石碑，上面刻着“青云宗列祖列宗之墓”。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墓碑深深鞠躬。起身时，心中那块积压多年的巨石，仿佛终于落了地。
离开青云山，陈凡没有立刻前往别处，而是带着张欣耘来到了山下的青云镇。
当年的青云镇，因青云宗而兴盛，镇上的居民多与宗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影阁覆灭青云宗后，依附于宗门的青云镇陈家也迅速衰败，如今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
两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看着两旁紧闭的店铺与稀疏的行人，心中都有些感慨。
“我出生在青云镇陈家旁系，不过族长爷爷待我很好。堂兄陈峰是族长爷爷的亲孙子，总爱处处为难我，每次族长爷爷都会斥责他。或许是族长爷爷太过刚正，反倒让陈峰越发记恨我，到了青云宗，他变本加厉，甚至暗中投靠了影阁……”
张欣耘静静聆听，听到伤心处，眼角悄悄泛起了湿意。陈凡见状，连忙转了话头，说起儿时趣事：“我练完功，总爱偷偷跑到街上来买糖葫芦吃。那时候总被家父发现，罚我抄一百遍家规呢。”
张欣耘被他逗笑，眼中的湿意散去，莞尔道：“没想到你小时候还这么调皮。”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陈凡笑了笑，目光落在街道尽头的一处小院上，“那里，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小院的院门紧闭，门上的漆皮早已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木色。陈凡走上前，轻轻推开院门，吱呀一声轻响，像是尘封的记忆被唤醒。院子里杂草丛生，房屋也已破旧不堪，但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模样。
他走到院中那棵早已枯萎的老槐树下，蹲下身，在树根处摸索了片刻，从泥土中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盒。
木盒早已腐朽，轻轻一碰便簌簌掉渣。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半块早已变硬的麦芽糖，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他小时候歪歪扭扭写的字：“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成为像族长爷爷一样厉害的修士！”
陈凡看着纸条，眼中闪过一丝怀念，随即小心翼翼地将木盒重新埋好。
那些童年的记忆，那些纯真的梦想，都已随着青云宗的覆灭而尘封。如今再次触碰，虽有感慨，却已无遗憾。
“都结束了。”陈凡站起身，对张欣耘笑道，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释然。
张欣耘看着他眼中的轻松，也笑了：“是啊，都结束了。”
在青云镇住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张欣耘找到了陈凡。
“陈凡，陪我回一趟万灵谷好吗？”她轻声说道，“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万灵谷……我也该回去了却一些自己的牵挂。”
陈凡望着她，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