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攥着打印好的“Luna品牌质检流程表”站在租车行门口,纸页边缘被指尖反复摩挲,起了一层毛边。
陈曦背着鼓囊囊的相机包快步跑过来,拉链没拉严,长焦镜头的黑色镜筒露在外面,她一边喘气一边递过车钥匙:
“昨晚跟马克发消息,问他盛泰的离岸公司查到没,到现在都没回,不会是被周坤的人盯上了吧?”
沈玉接过钥匙,按了下解锁键,白色轿车的车灯闪了两下,她拉开车门:
“马克做跨境调查十几年,不会这么容易出事,可能是开曼公司的注册信息藏得深。我们先去厂区外围,能拍到工人作息、厂房布局就有收获。
对了,你相机的静音模式确认过没?上次你拍研讨会,忘了关快门声,差点被保安拦下来。”
“早确认!”陈曦坐进副驾驶,从包里掏出备用电池和三张空白内存卡。
“还特意把镜头贴了防反光膜,就算保安离得近,也看不清我在拍什么。昨晚我又翻了Luna的2024供应链报告,里面写‘波士顿代工厂100%合规’,连盛泰的名字都没提,这不是明摆着撒谎吗?”
沈玉发动汽车,导航屏幕上跳出“曼彻斯特工业园”的路线,她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玛莎教授说上周联系了Luna的合规副总裁,对方说‘会核实’,到现在没下文,估计是想拖着。等会儿我们要是能拍到Luna的货箱,就能证明盛泰是他们的代工厂,到时候联名劳工组织施压,他们想躲都躲不掉。”
车刚驶上高速,陈曦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新侨互助会的张姐。
她赶紧按下免提,张姐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却掩不住焦虑:
“陈曦!你们是不是要去盛泰?林美华凌晨三点跟我哭,说厂里昨晚加了四个保安,还把宿舍窗户全装了铁栏,周坤在食堂说‘谁要是敢对外说厂里的事,就扣光全年工资’!”
沈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林美华没被针对吧?她现在在庇护点安全吗?”
“安全,小王跟另一个志愿者轮流守着她。”张姐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我跟你们说,曼彻斯特工业园的保安队头头是周坤的远房表弟,去年有个记者去拍工厂,刚拿出相机就被他们按在地上打,最后周坤给了五万美金私了,你们千万别硬碰硬,实在不行就撤!”
陈曦攥着相机包的手更用力了:“我们就拍外围,不靠近大门,拍完就走。对了张姐,林美华说厂里有34个女工,您那边能不能联系上她们的家人?要是能让家人帮忙发声,说不定能给周坤施压。”
“正在联系,福建那边的同乡会已经帮着找了,有十几个女工的家人有消息了,都愿意配合。”
张姐的声音稍微松了点,“你们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让小王开车去工业园附近接应你们。”
挂了电话,陈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眉头皱成一团:“这周坤也太警惕了,我们还没行动,他就先加了保安装了铁栏,这要是真进去探查,不得被他抓个正着?”
“越警惕越说明他心里有鬼。”沈玉盯着前方的车流。
“林美华说厂里每天中午12点有工人去食堂吃饭,我们赶在11点半到,说不定能拍到工人排队的样子,看看他们的精神状态,这也是证据。”
四十分钟后,汽车拐进曼彻斯特工业园的辅路。
路边的杂草长得比膝盖还高,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禁止停车”的警示牌,远处的厂房大多关着门,只有盛泰代工厂的烟囱冒着淡淡的白烟。
黑色的铁丝网从大门延伸到厂房两侧,顶端缠着带刺的铁丝,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冰冷的光。
“停在前面那棵大橡树下,别靠太近。”沈玉把车停在距离大门五十米的地方,陈曦立刻掏出相机,装上长焦镜头,对准厂区开始拍摄。
“大门两个保安,都穿黑色制服,左边那个戴墨镜,手里拿着对讲机,右边那个在玩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陈曦一边拍一边念,手指在相机屏幕上滑动。
“厂房一楼的窗户全装了铁栏,二楼的窗户被黑色塑料布挡着,看不见里面。装卸区有辆蓝色卡车,正在卸货,工人都穿蓝色工装,头低着,走得特别快,好像怕被人看见。”
沈玉拿出手机,假装刷社交软件,眼角的余光盯着大门:“卡车的车牌能拍到吗?美国货车超载查得严,要是能拍到超载证据,就能让交通部门去查,到时候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查到厂里。”
“能,我调一下焦距。”陈曦的手指在相机上快速操作。
“拍到了,车牌号mA-7329。你看,这卡车的货箱堆得比挡板还高,轮胎都压得变形了,肯定超载了!美国的货车载重限制是3.5吨,这看着至少装了5吨。”
沈玉凑过去看相机屏幕,货箱上盖着黑色塑料布,边角露出一点棕色皮质材料,上面印着模糊的“Luna”logo:
“没错,是给Luna代工的手袋。我们再等十分钟,看看有没有工人出来,要是能拍到他们的工牌或者厂服,就能更确定是盛泰的工人。”
就在这时,大门左边的保安突然朝这边看过来,举起对讲机说了几句,右边的保安立刻放下手机,朝他们的车走过来。陈曦赶紧把相机塞进包里,拉上拉链,沈玉立刻发动汽车,假装要走:
“别慌,按原计划说,就说是Luna的质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