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院长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我蜷缩在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后方阴影中,屏住呼吸,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属于“清理专家”的本能让我完美地融入了环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周围“污染场”的感知——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此刻唯一的依仗。
进来的是陈医生。他依旧穿着那身一尘不染的白大褂,脸上是那种万年不变的、缺乏人类情感的平静。他的目光如同精确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整个房间,最终,定格在墙壁那面巨大的《斩神录》上,停留在我名字所在的位置。
那猩红的“李琟”二字,似乎比刚才更加刺目了一些。
陈医生的嘴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确认到位的满意。他没有四处搜寻,似乎笃定闯入者已经离开,或者,他根本不在意闯入者是谁,只关心“菜单”上的名字是否安好。
他走到《斩神录》前,伸出带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似乎想要触摸我那开始隐隐发光的名字,进行某种“养护”或“催熟”。
就是现在!
我猛地从阴影中窜出,不是扑向他,而是扑向办公桌!之前抓起的钢笔和那叠空白记录纸就在手边!我的动作快如闪电,将体内那股一直被压抑的、独特的“污染清理”力量,不再是收敛,而是逆向运转,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注入手中的钢笔!
钢笔那普通的金属笔尖,瞬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不断流转的灰白色光晕,仿佛能擦除一切定义的“虚无”!
“嗯?”陈医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和那股异常的能量波动,猛地转身。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愕”的情绪。他似乎无法理解,一个已经被《斩神录》锁定的“食材”,为何还能爆发出如此诡异、甚至让他感到一丝威胁的力量。
我没有丝毫犹豫,用那支灌注了“反向污染”力量的钢笔,在那叠空白的K-87记录纸上,疯狂地、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个名字——
陈 明 远
这是我在进入K-87时,瞥见的他胸前铭牌上的全名!
笔尖划过纸张,没有留下墨水,而是直接蚀刻下灰白色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痕迹!书写的同时,我调动了全部的精神力,将我感知到的、属于陈医生(或者说,这个“陈明远”形体)的能量特征、精神波动,甚至是他作为“侍者”维系这病院规则的那一丝冰冷的“权限”,强行锚定在这个名字上!
这不是普通的书写,这是一种基于我自身“污染”特质的——规则撬动!
“你……做什么?!”陈医生(或者说陈明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他周身那程式化的平静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被亵渎的暴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他感觉到,某种与他本源相连的东西,正在被强行剥离、定义、书写!
他猛地抬手,一股无形的、足以将钢铁挤压成碎片的强大力量向我碾压而来!这是属于“侍者”的权限力量,在这病院规则内,他几乎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然而,就在那股力量即将触及我的瞬间,我完成了最后一笔!
嗡——!
我手中那张写着“陈明远”名字的记录纸,骤然爆发出强烈的灰白色光芒!光芒形成一个扭曲的旋涡,纸张本身仿佛活了过来,产生了一股强大的、针对性的吸力!
陈医生拍出的那股无形力量,如同百川归海,竟被那灰白色的旋涡强行拉扯、吞噬、湮灭!不仅如此,他本身也开始变得不稳定,身体边缘出现了细微的、类似信号不良的闪烁和噪点!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痛苦和挣扎的表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体内被硬生生抽离!
《斩神录》上,我那猩红的名字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受到了干扰,那稳定的“锁定”状态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迟滞!
有效!我的“反向污染”,我的“规则撬动”,能够干扰甚至短暂对抗这病院的规则!
“亵渎!你这是对‘盛宴’的亵渎!”陈明远发出尖啸,他试图稳住身形,调动更多的权限力量,但他与病院规则的联系,似乎因为我书写下的那个名字而变得紊乱、阻塞。
我不敢停留,更不敢奢望能就此解决一个“侍者”。这仅仅是出其不意的干扰。我抓起那张还在散发着灰白光芒、不断抽取陈明远力量的记录纸,转身就向院长室门口冲去!
“拦住他!”陈明远对着空气嘶吼。
走廊里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墙壁上那哑白的材质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仿佛整个病院都因我这“异常”的举动而苏醒、愤怒!远处传来了沉重的、非人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我冲出院长室,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手中的记录纸光芒在减弱,对陈明远的干扰正在持续,但显然无法长久。我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差!
7号说过,要小心“侍者”,也要小心其他“食材”。但现在,陷入绝境的我,或许可以……利用“食材”!
我回想起那个能让枯萎植物焕发生机的老妇人——“生命编织者”,她的力量带着强烈的生机,与这死寂的病院格格不入。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虚空漫步者”少年……
我的目标是6号病房,“生命编织者”的房间。
身后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仿佛整个走廊都在向我挤压过来。灯光彻底熄灭,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如同怪兽的瞳孔。
就在我即将冲到6号病房门口时,前方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是那个“虚空漫步者”少年。他歪着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后那扭曲蠕动的走廊,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兴趣。
“你在被‘消化’前,污染了‘餐具’?”他的声音飘忽不定。
我举起手中光芒已然黯淡、但仍在微微抽取陈明远力量的记录纸,对着他,也对着6号病房紧闭的门扉,用尽力气低吼道:
“不想变成《斩神录》上的灰烬,就帮我!或者,看着我这张‘底牌’,能撕开这鬼地方多大的口子!”
是成为被困死的“食材”,还是抓住我这根危险的“稻草”?
选择权,交给了这些自称“神明”的囚徒。而我的名字,在《斩神录》上,红得愈发妖异。身后的追兵,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