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在身后合拢,将里面的喧嚣、汗味和压抑隔绝开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陈默和赵小胖身上,带着一种不太真实的暖意。
赵小胖用力吸了一口外面“自由”的空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回头瞥了一眼:“妈的,差点就折在里面了……默哥,还是你稳!”
陈默脸上并没有赵小胖预想中的“洋洋得意”。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眼神里是沉淀下来的冷冽和思索。
“折在里面?”陈默淡淡开口,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真正折进去的,是里面那些人。”
他指的是那些此刻正被铐在派出所里,垂头丧气的苏文远的手下。风衣男人,持枪的马仔,外面埋伏的打手……苏文远为了这次旧仓库摊牌,显然动用了不少精锐力量,如今却几乎被警方一锅端。这对苏文远而言,绝对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不仅仅是人手损失,更意味着他掌控的黑暗力量暴露在了警方视野下,很多见不得光的关系网和运作模式都可能受到牵连和调查。
赵小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解气的笑容:“对啊!苏老狗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手下得力干将栽了一大半!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默哥,还是你牛逼!略施小计,就让他损兵折将!”
陈默没有接话。他走到自己的代步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赵小胖也赶紧钻进副驾驶。
车内狭小的空间暂时给了他们一点安全感。
“事情没那么简单,小胖。”陈默发动车子,驶离派出所区域,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的路,“苏文远根基太深,这次损失虽然大,但未必动得了他的根本。而且,警方介入,局面更复杂了。”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我们这次能出来,一是因为我们确实没直接动手,底子干净。二是因为……有人希望我们出来。”
“有人希望我们出来?”赵小胖不解。
“那个报警电话。”陈默提醒道,“时机太准了。而且,刚才那个李警官,接了个电话之后,态度就明显变了。我怀疑,警方内部,或者上面,可能也有人盯着苏文远,我们这次,可能无意中成了别人手里的刀,或者……搅动了某盘更大的棋。”
赵小胖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我靠……这么复杂?”
“只会更复杂。”陈默眼神深邃,“苏文远这次吃了这么大亏,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接下来要么会疯狂报复,要么……会动用他白道上的关系,从其他方面给我们施压,或者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
车子汇入车流,陈默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他并没有因为暂时的安全脱身和对手的损失而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感觉一张更大、更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苏文远是地头蛇,盘踞东莞多年,政商关系盘根错节。警方虽然抓了他一批手下,但想要扳倒他本人,仅凭目前这些(尤其是没有直接指向苏文远的铁证)还远远不够。甚至,苏文远很可能通过弃车保帅,迅速切割,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我们怎么办?”赵小胖有些焦虑地问。
“等。”陈默吐出和之前一样的字眼,但语气更加凝重,“等对方出招。另外,告诉强子,把我们手里的东西,备份再加密,藏得更深。没有我的最终指密,绝不能轻举妄动。”
他需要看看苏文远下一步的动作,也需要观察警方的调查方向和力度。同时,他必须确保自己手中最后的王牌绝对安全。
“还有,”陈默看了一眼赵小胖,“让兄弟们最近都低调点,跑单的时候眼睛放亮些,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在群里通气,不要擅自行动。”
“明白!”赵小胖重重地点了点头。
将赵小胖送回住处后,陈默独自开车在城里绕了几圈,确认没有尾巴,才回到了公司分配给自己的那间小宿舍。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直到此刻,独自一人,紧绷的神经才敢稍微放松一丝。派出所里那几个小时的高压问讯,旧仓库生死一线的逃亡,以及面对庞大敌人时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带来一阵阵后怕的虚脱。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他不是不怕。他只是不能怕。
“损兵折将……”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苏文远,这仅仅只是开始。
你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和恐惧,我会一点点,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他拿出手机,调出苏晴雪那个依旧沉寂的号码,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现在联系她,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危险。
他将手机收起,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风暴还在继续,他必须养精蓄锐,准备迎接下一轮,可能更加猛烈的冲击。胜利的曙光尚未出现,但对手的每一次“损兵折将”,都让他向着那片光明,更近了一步。